李锡琮步入仪凤阁,只见一盏烛火摇摆,室内光芒暗淡,倒是一声响动也不闻,温馨得仿佛无人在此居住普通。行至内殿,方看到如嫔歪在软榻之上,一名宫人跪在地下,持着一柄青玉快意,倒是早已盹着了,那快意便半垂在手里摇摇欲坠。
李锡琮负了双手,淡笑道,“面子上的事总要做足,那宅子不能见人前,他自是不会叫我去住,才刚当着皇上的面,已将我另行安设了。”成恩问道,“王爷下榻那边,臣晚些时候再去奉养。”李锡琮摇首道,“不必,那一处皆是他的心神耳意,怕是不便。”
李锡珩也不与他虚客气,当即先行上了步辇,二人前后脚到了崇政殿外。复又在廊下站定,双双清算仪容,静待天子宣召。过得半晌,即有内臣前来传二人入内。
李锡琮一瞥那内臣所穿服制,点头道,“不错,进秩了,该当恭喜你。”那内臣欠身道,“成恩忸捏,至今不过在御前服侍些文墨。”李锡琮一笑道,“不急,你夙来聪明,今后自有发挥的机遇。”
李锡琮错后半步跟着太子,行至殿中方撩衣拜倒,叩首问安。天子见李锡琮还是行军打扮,便只淡淡一笑,旋即命二人起家。略微凝目去看时,才发觉一年多未见,六皇子似是长高了一些,站在阶壁之下竟已比太子高上半头,且又矗立健壮,两厢对比,倒显出太子有些弱不由风之态。
天子一怔,很有些感念的叹道,“你年纪悄悄,何至于此。来日朕寻个好太医为你调度。”当下也不再胶葛此事,眼望着太子有些难堪的描述,悄悄一笑,复又问起有关甘州一役的凶恶、粮草兵马另有何不敷等事件。
如嫔长舒了一口气,垂垂止了泪,缓缓道,“也还罢了,我这里来不来的并不要紧,中宫那边牢记要恪守端方。”李锡琮含笑道了一声是,因刚才握着如嫔的手,只感觉指尖冰冷,便道,“母亲虚寒之症又犯了,儿子去打些热水,给您暖暖手足。”
李锡琮并不回顾,蹙眉道,“你去外头候着,孤王马上就出去。”那内臣听他语气生硬冰冷,无法欠身一揖,先退了出去。如嫔打量他脸上神情已规复如常,忙伸手扶了他,温声劝道,“去罢,明日再出去也是一样的。”
李锡琮望着如嫔难以置信的神采,鼻中一酸,当即上前两步跪下道,“母亲,儿子返来了。”如嫔颤巍巍伸脱手去,摩挲着李锡琮的脸颊,只感觉全不似往昔白瓷般细致,却有些粗糙揦手,眼泪便止不住地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成恩想了想,不解道,“王爷这又是何必,可贵皇上肯体恤。”李锡琮微微一笑道,“恰是这话,既有可贵二字,不由得我不谨慎,本日我若坐了,明朝皇上想起来,不晓得要掂多少个过儿,我又得跪多少次才气找补得返来。”成恩叹了一声,唏嘘道,“王爷现在立下如许大功,皇上该当……”
成恩揣测一刻,讶然道,“他竟将您安排到詹事府?当真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皇上竟也允了。”蹙眉很久,缓缓点头道,“皇上待太子,到底是分歧。”
李锡琮略一躬身,道,“臣谢皇上恩情,谢太子殿下恩情。”顿了一顿,想起天子刚才言语,此时合该本身慰劳一番,却又感觉脑中一片空缺,想来是在边关待得久了,除却攻防摆设少与人扳谈之故,他无声苦笑两下,垂目道,“圣躬要紧,还望皇上保重保养。”
话未说完,已被李锡琮扬手打断,自嘲地笑道,“这话不必说了,为着这点功绩今后不至要了我性命,也算得他仁厚。”成恩愣了半晌,方恍然明白这话里的“他”所指何人,点头道,“那位受命督造王爷府邸,一年多畴昔了,还是修得半半拉拉,传闻为头半年预备千秋节调用了些银子,少不得在王府规制上做些减免。王爷本日回府么?臣早前去瞧过了,那宅子也算勉强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