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听他如此言语,已知那唱词确实是暗射母亲与将军,一时更觉气闷,摇首道,“本来父亲也听到了,看来这歌谣业已传遍京师,女儿倒是本日才晓得。这般后知后觉,怕是已中了始作俑者下怀。父亲莫非不该给女儿一个解释,一番辟谣么?”
段夫人忙欠身应了一声是,复又移步出去叮咛丫头们摆饭,叮咛过后,却也不焦急进屋,单身立在廊下看丫头们手捧食盒鱼贯入内,一抹淡笑缓缓地跃上她柔婉的眉梢眼角。
周元笙随口道,“甚么事,你且说来。”彩鸳垂目一笑,对着那帐本努了努嘴,道,“女人先看看,天然就晓得了。”
那二老爷周洵远这会儿正在织帘堂陪许太君闲话,外书房服侍的丫头出去对他低语了几句,他眉峰已倏然皱起。迩来那歌谣早已传遍京师,他一早便已听过,因而也不难猜想周元笙俄然要见本身的启事。丫头见他脸上神情非常不耐,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半晌听他低声道,“叫女人先去书房等我。”
房门吱呀一声翻开,倒是彩鸳悄悄入内,望了周元笙一道,也不劝她用饭,只将手中一沓子账册奉上,轻声道,“这是彩鸾她娘今儿递出去的,上个月那几处买卖的账册,请女人过目。别的,这里头另有一桩要紧事,须请女人示下。”
丫头点头仓促去了,许太君见他皱眉,笑问道,“你但是另有公事?那就不必在这陪我了,去办闲事要紧。”
周元笙先回房换过衣裳,彩鸳只感觉她十个指尖凉得似是浸过冰,一触之命令人直打寒噤,心下更是不安,惴惴问道,“究竟是如何了?女人别吓我,好端端冒出这很多盗汗来。”
今兄另有肺腑之言乞问,烦请与娣一晤。若娣应允,则明日未初可移步禁庭景阳宫。当时自有中官相引,其报酬祖母昔日祗应,娣可放心赖之。
彩鸳做了个嘘声的行动,低声道,“女人宽解,此事做得极隐蔽。这是二爷今早打发亲信小厮送去当铺的,二爷当真聪明得紧,晓得女人在京里置下了铺子,也晓得走这个门路最是稳妥。想来多日不见,二爷也有话要同女人说,女人先看过,再要发作惩办我们这起子人也不迟。”
佳景难再得,才子天涯遥。自娣归于周府,消息皆无。兄虽鄙人,亦曾相伴十二载,朝夕相对,交谊甚笃。
兄所乞者,唯在明朝。尾生之信,亦在兄一身。娣至与不至,兄不复置喙。此谨奉。”
周洵远怔了怔,更加不耐道,“清者自清,有甚么可应对的。你枉自读了那么多书,岂不闻谎言止于智者。”
周元笙悄悄一叹,无法道,“我眼下堕入是非、本身难保,尚不知明日身在那边,那里来的闲情逸致再去考虑这些事。”
彩鸳思考很久,还是一脸茫然无措,“我甚么都没听出,女人,那词里有甚么含义么?”
彩鸳头一次听她说得这么明白,内心也跟着烦躁起来,想了半日,才勉强开口道,“话虽如此,可二爷夙来待女人的交谊,我们外人皆看在眼里。虽说公主、太太另有想头,只怕也禁不得二爷一番实心。如果女人肯的话,我想二爷就是赴汤蹈火也必定成全。女人细想想,他是知根知底的人,未始不是女人真正的夫君。”见周元笙凝眉不语,又低声道,“何况二爷曾得皇上金口,会应允他一桩求恳之事,女人另有甚么可担忧的?若能得皇上赐婚,岂不是分身其美么?”
这厢许太君终是猜想,不幸亏证明之前向段夫人发作。周元笙倒是连猜想亦无从猜起,母亲过往之事她可谓一概不知,眼下独一能去求证的也只要父亲一人。她满心焦灼地在外书房中闲坐等待好久,忽见父亲掀帘入内,忙起家见礼。周洵远只望了她一眼,观其面庞尚算沉寂,方点头道,“起来罢,你不必日日过来存候,归去温书做功课才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