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百年,藩王盘据,权势盘根错节。若要收归兵权,一统藩地,又岂是兵不血刃便能成事的。
薛峥直起家子,朗然笑道,“无妨。刚才所言只是心中抱负,臣并不会空度量负。”
世人一时无话,李锡珩便含笑点头,欲再度前行,忽听李锡琮道,“昭阳郡主已稀有年未曾返京,母女相隔千里,一朝相见当是丧事。小王恭喜周大蜜斯,得偿所愿。”
这日李锡玥等人正在皇极门配房听翰林讲学,孙怀勖俄然前来,倒是满面含笑,对着公主等人施礼过后,直望着周元笙,道,“恭喜周大蜜斯,昭阳郡主与将军本日已抵京,才刚在柔仪殿拜见了皇后娘娘,现在出宫返回公主在金陵的老宅。皇后娘娘说了,本日郡主返来,定然思女心切,可免除蜜斯本日侍读,早些回府看望郡主。”
就在太子君臣定盟之际,远在燕山北麓的建威将军冯恩长与昭阳郡主薛淇,业已踏上了南下之路。长路遥遥,关山重重,待得二人车马步入京师重地,已是八月仲秋时节。
李锡玥嚯地一声扔下书,起家笑道,“好你个孙怀勖,有如许好话还憋着不说,偏拿腔拿调等我们来问你。你消遣我,转头我自去和父皇告状。”
孙怀勖被她们闹得没法,只得垂手苦笑道,“公主并各位蜜斯,你们几位的母亲可也有从远道而来啊?”世人闻言,都面面相顾,住了话头,却听他又笑道,“娘娘本日开恩,并没说几位还须在此听讲,公主也带着几位蜜斯散了罢。”
李锡珩淡淡一笑道,“兵者,国之大事。所赖者,赋税二字。明川于经世之道很故意得,孤会设法将你尽快调入户部,掌控表里帑银。至于兵将,孤则有个不情之请,说来万分忸捏。”
谢文姗亦拥戴道,“恰是呢,周姐姐母亲返来是丧事,且也该让我们也沾沾喜气。秉笔不如去求求娘娘,也放我们早些归去罢。”
薛峥见他欲言又止,知他不肯论及君父功过,干脆替他言道,“君主与储贰之间,历古至今鲜有毫无芥蒂者。今上是圣主,之以是仍不免用宁王这等孽子制衡局势,殿下不能涉兵权是一则,另有一则至为紧急的,便是顾忌殿下身后的外戚。当日今上与辽王之争,今上众望所归,但是多少年畴昔了,另有人将定策之功悉数归于外戚周氏。外有藩镇,内有戚里,一文一武,两厢夹攻。今上要掣肘衡量,当是费尽考虑。何况要做乱世明主,岂能擅开兵衅,若不到万不得已,今上是决计不会脱手削藩。”
李锡珩似推测他有此一问,垂首微浅笑了笑,方抬开端迎上他的目光,安闲道,“孤并非以周氏女做嫁买好明川,实在是孤尚存一丝痴念。如孤刚才所言,外戚亦是我朝由来已久之患,孤不肯其今后再行做大。至于将军手中兵权,孤实在不屑操纵女子,操纵感情,博取一线支撑。孤虽非伟丈夫,亦不屑做凭借妻荫之小人。”
李锡珩见他不语,微微一笑道,“孤一意为之,却也只是尽人事。天命如何,却不在孤所能掌控。若他日蚀言,还望明川谅解。”
薛峥于此际望向太子,虽明知此举僭越,却还是下认识直视其双眸,但见那吵嘴清楚的秀目中流转着灼灼光彩,心中竟涌上一股奇特的疼痛之感。此等如画端倪,端然仪容,开阔襟怀,清越言辞,确该当得起君子二字佳誉,只是这乱世当中,真有君子安身之地么?
薛峥一滞,随即豁然地笑了笑,缓缓点头。李锡珩亦笑道,“那么孤也不算能人所难。明川心中所想之人,孤常常得见,亦感觉聪明娴雅,不失为淑媛典范。孤情愿成全你一番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