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心下生疑,也拿不准他这话是否出自至心,观其面庞倒是安静冷酷,并无一丝挪揄之色,亦只得点头道,“多谢王爷,承您吉言。”
“那是当今的六王爷,宁王李锡琮。”周元笙没好气隧道,“真是朋友路窄,阴魂不散,今后再遇见他,我定要绕道走,再不跟他说一句话。”
周元笙一笑道,“这宫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宫中之人不过就那么多,偶尔赶上也是常事。”
两人相顾一乐,便也忘了刚才的不快,整了整衣衫,才向席上行去。周元笙刚一落座,四下一顾,顿时惊得瞪圆了双目,只见劈面太子席位之下,鲜明坐着李锡琮,正和邻座的宗亲畅言把盏,神态怡然得意,云淡风轻。她盯着他看了好久,也并未见他稍作留意回视,像是底子没有谛视过她。
不知为何心中涌上淡淡涩意,周元笙垂下视线,不再张望。此时薛淇和许太君仿佛聊到些陈年旧事,正在相对感慨唏嘘。那筵席已过半,台上帝后还是应酬着各色宗亲前来祝酒。天子不堪酒力,便命太子为其代饮,倒把个面如冠玉的俊美郎君灌得双颊酡红,倒也更添风骚韵致,引得台下一颗颗少女心轰然乱跳,暗涌起阵阵撩情面素。
这不该是李锡琮应有的描述,他该是傲慢的,锋利的,咄咄逼人的,不容挑衅却又不竭挑衅作弄旁人的。周元笙低头一晒,终是回过身去,不再探看。
周元笙顿下脚步,非常无法地转过身来,满心觉得又要看到对方藏着调侃的笑眼,却只对上一双乌黑幽深,不辨喜怒的眸子,那斜飞的剑眉微微蹙起,便添了一抹与其英挺表面极不相称的浅浅闲愁。
她内心掠过一丝惊悚,不为那影子究竟是不是鬼怪,只是遐想起本身与彩鸳的对话俱被它听得一清二楚,心下不由暗生愠怒。正在想是该回身拜别,还是上前探听,忽听得身侧有疾行的脚步声,半晌以后,一名低阶内侍垂首跑过她身畔,独自停在那道影子背面,躬身道,“回王爷,娘娘这会子已歇下了,打发清芬女人把东西退了出来。娘娘说,本日天晚了,她也乏了,叫王爷放心奉养皇上皇后,多和宗亲们走动才是正理。且那东西如此贵重,正该呈于柔仪殿才是。另叮嘱王爷不必牵挂她,过些日子再请旨出去看望也是一样的。”
李锡琮将锦盒递至周元笙身前,道,“多谢你。”见她伸手欲接,又倏忽向后撤了撤,笑问道,“蜜斯何所求?”
“王爷多虑了。”周元笙一字一顿道,“臣女无所求。”话音既落,那锦盒已呈于她手边,只听李锡琮笑道,“孤王随口一问,老是怕孤负了蜜斯一番美意,获咎之处,请蜜斯包涵。”
她悄悄一牵彩鸳衣袖,福了一福,道,“王爷万安。”彩鸳一头雾水,亦只得跟着施礼如仪。李锡琮还是只盯了她看,很久点头道,“又见到蜜斯了,孤王和蜜斯也算得有缘分。”
周元笙将彩鸳揽在身后,顺着她刚才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湖光潋滟花木掩映,那一丛山石背面模糊有个玄色的影子,清楚是小我,倒是一动不动,声气皆无。
李锡琮伸展了眉头,望着她,缓缓道,“孤王是想恭喜蜜斯,终究理清思路做出决定,求仁得仁皆大欢乐。”
周元笙被她的话逗的一笑,回击点了她眉心,道,“甚么都能扯到边幅上头去,我瞧你真是女大不中留,动了春情了。”
他说得极其彬彬有礼,周元笙感觉本身若略不留意,便会被他含笑的明丽嗓音利用了去,直觉得他真如话中所说那般竭诚无欺。她心内一阵恶寒,敏捷接过锦盒,施礼道,“臣女辞职。”
举目望去,星汉一如往昔,本来这人间并没有甚么新奇之事,新奇之情,所谓佳景,也不过端看你彼时彼刻是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