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契有些不解道,“王爷为何不力阻,莫非竟不怕皇上是以心存顾虑,令局势横生枝节?”
二人说到此处,已将不宣六耳之言诉过,那唐志契便渐渐打磨起那面铜镜,半晌抬首打量李锡琮一阵,问道,“听闻王爷偶染微恙,现在可大安了?”
唐志契听出他话外之音,点头道,“首辅只说王爷称病,闭门谢客,别的未曾提及其他。”
唐志契点头道,“末将免得,请王爷放心。”迟疑一刻,复问道,“末将另有一事,想就教王爷。”
李锡琮心下一沉,沉默很久,缓缓道,“筠谷心中所虑,孤王都明白。你我既坦诚相见,我天然不会有所坦白。阿谁位子,我并非没有想过,也并非没有争过,现在若只答一句狷介狷介的话,却也过分自欺欺人。可时不予我,何如?何如。早前你同我说,发觉东宫其人沽名钓誉、志大才疏。彼时我未置可否,现在便坦言相告,你说的皆在理。但是作为储君,这点才气上的瑕疵底子微不敷道。东宫所倚仗的不是外戚,不是今上,而是嫡长之身份,是谓名正言顺,便足以令天下归心。孤王现在确是无能为力。”
梁谦不过微微一怔,斯须便了然笑道,“臣明白,王爷独善己身只是一时,终有一日必能兼济天下。”当即正了容色,躬身道,“臣替玉眉,谢王爷恩情。”
二人分宾主坐定,李锡琮一面让茶,一面道,“简慢了,还请筠谷勿怪。”唐志契拱手谢道,“王爷客气。”旋即直入主题,“末将上京半月不足,昨日终是迎来高朋相访,首辅大人亲临驿馆,令末将受宠若惊。”
唐志契双目炯炯,凝眉聆听,待他说完,倒是叹得一叹,半日点头道,“诚如王爷所言,末将自当经心,王爷在藩属也须谨慎谨慎。现在燕山一地,另有建威将军,此人是敌是友,一时并未清楚。王爷恐怕还要多在其人身高低些工夫。”俄然转口问道,“听闻首辅长女已待选储妃,若东宫和其联婚,那建威将军便成了王爷在燕地的制辖,王爷切勿小觑此人呐。”
梁谦回道,“王爷早前铺垫得好,现在阖府高低只对您和玉眉的事猎奇,却也没人在乎他。”李锡琮点了点头,道,“那便罢了,打今儿起,还让玉眉去书房,我这里不必她服侍。”梁谦闻言一愣,随即连连摇首,“王爷做事总得留些情面。方才汲引了她,又做得这般点眼,正惹得旁人背后里嫉恨。现在用完了,立时甩手弃之一旁,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李锡琮不由一晒,笑着摆手道,“那不过是说与外人听的。如何,周洵远去见你时,未曾提过?”
李锡琮接着道,“现在筠谷得以驻防京畿,可暂解孤王腹背之患。说到这个,却还未曾恭喜你。目下无他,便谨以薄茶代酒,略表情意。”说罢,擎起茶盏向唐志契敬了一敬。
李锡琮略作沉吟,答道,“本来拟在明春,孤王极力迟延,也不过挣得一年时候,却也尽够了。今后京师中人事,还要仰仗筠谷多多照顾。”
李锡琮轻笑一声,摇首道,“周氏长女的太子妃位,并没那么轻易得来。东宫虽才调平常,却自夸仁人君子,他也确实在以君子之道立品,凡事讲究光亮正大。只怕他会是第一个反对这桩婚事之人,启事也不过乎沽名钓誉这四个字。”他略一停顿,伸手向上指了指,又道,“天心于此中也必有考量,这位子的人选并不是单靠谁阵容旺,或是家世强,便能成事的。”
李锡琮睨着他,笑问道,“那依你说,该当如何措置才好?”梁谦打量他一脸调笑,不由轻哼一声道,“王爷心中明镜儿普通,却来问臣。臣冷眼瞧着,她也算个端方本分的,何妨汲引到底,权当酬谢她这一回不明就里的和您搭戏,于您到底也没有甚么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