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展了展眉,轻声笑道,“内宅使女,不是该王妃去体贴么?既有你掌家,何用我操心这些事。”
周元笙感念其情真意切,不忍令其相送,还是请她先行上车拜别。牵绊很久,终在一片薄雾中,望着其车马渐行渐远。鹄立当下,不由微微叹了一叹。转过甚来,俄然对上李锡琮很有深意的目光,便是一愣,道,“你又想说甚么?”
临行前一日,李锡琮携周元笙进宫向帝后告别,随后便请旨前去仪凤阁。方一进殿,如嫔已至榻上坐起,一双秀目紧紧盯着即将远行的儿子,殷殷目光中包涵千言万语,缓缓凝成一汪清泪,于眼眶中盘桓打转,却始终强忍着不肯落下。
那是汗,还是泪,亦或是借了汗来粉饰的泪,她终是辩白不清,如同她亦辩白不清此时他唇边的笑,究竟是发自至心,还是只为装点那些哀痛。
周元笙下认识地看向李锡琮,他埋首母亲双臂中,便只望得见他的背脊似在悄悄颤抖,也不过斯须的工夫,那颤抖便也住了。宫人再度前来相请之时,李锡琮方跪直了身子,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复又柔声安抚了数句。周元笙犹是亦可看得一清二楚,他并未曾哭过,起码面上未曾感染过一点潮湿的水气。
她心下顿时一凉,却听他沉着嗓子,一字一顿问道,“你信赖统统人,就只是不信我?”
李锡琮的声音埋在重重罗衫里,显得瓮声瓮气,亦带着些撒娇的孩子气,“我乏了,借你这里歇上一会,顺带给你暖身子。”
说着,又与李锡琮相互见礼。姐妹二人联袂相谈数语,周仲莹便含笑对李锡琮,道,“我还是依姐姐这头的端方,唤一声姐夫。姐姐现在可就交给姐夫了,还请姐夫务必诚恳相待,悉心照拂。若今后有需求之处,姐夫不便与旁人言说的,亦可对我直言相告。他日进宫,我会常去仪凤阁中看望如嫔娘娘,亦会将娘娘近况修书奉告姐姐姐夫。还望姐夫勿觉得念,保重万千。”
拖延了大半日的风景,直到宫人前来催促,宫门即将下钥,李锡琮才不得不悄悄抽出双手,站起家来。未及如嫔开言,已提衣双膝跪倒,重重叩首下去。周元笙亦随之施礼,待礼成抬首之时,见如嫔已是泪流满面,一伸手将李锡琮搂入怀中。
二人相顾对视,赶快迎上前去。只见周仲莹只带了随身侍女,自车中下来快行数步,一把扶住待要施礼的周元笙,轻声道,“姐姐不成,我本日是来相送,姐姐若还与我施礼,便是和我生分了。”
李锡琮面无神采,听罢其言,还是面色如水,斯须缓缓起家,踱至窗下,负手而立。周元笙瞧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声音并无波澜,“不是,她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她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是没见过他赖皮的模样。甚么给她取暖,不过是好听的说辞,“你到底来做甚么?”她推着他问。
见她微含惊奇的望着本身,李锡琮已笑开来,道,“我歇好了,能够陪你说话了。”顿了顿,复又拍着她的腿,委曲的点头道,“太瘦了,睡着不舒畅,怪硌的。”
内臣身子一颤,赶紧欠身应是,一溜小跑地赶着去传话。李锡琮目工夫郁地扫过廊下,见一世人个个屏着气味不敢稍作响动,也不再理睬,回身重重将房门一掼。还是背手立在窗下,不言不语。
周元笙被他握了一会,很有些享用这般感受,蓦地感觉身子一暖,他已侧身靠在了她怀里,头枕在她双膝之上,一张脸倒是紧紧地往她怀里蹭。
李锡琮沉默很久,仍不发话。房内氛围甚为难堪,周元笙难耐烦中烦躁,腾地坐起家来,只想冲畴昔将他的脸扳过来,直视其双目。半晌,不免语气咄咄道,“你是不是在想,如何抛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