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点头道,“宋长史辛苦,梁总管好生照看着,如有甚么需求,随时来回我就是。”
待日上中天,池中暑气渐生,周元笙合上书预备回房换衣。将将起家,却见梁谦正带着方才那清癯男人穿过花圃。目睹两边已是避之不及,梁谦便携着那男人迎上来问安。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叩房门,李锡琮先回过神来,咳了一声。只见梁谦排闼入来,欠身道,“王爷,京师调任来的宋长史已至,请王爷钧旨,前来进见。”
他语音清澈柔缓,虽望不见其双眸,却令人有如沐清风之感。周元笙一笑道,“本来宋长史的故乡,离我的故乡不过驱车一日之遥,在此地相逢,亦可算是他乡遇故知。”顿了顿,复赞道,“我曾有幸随家人上过扬州,当真是尘凡中第一等繁华风骚地点。要长史抛舍那等繁华,来这苦寒化外之地,真是难为了。”
宋蕴山如何听不出她的调侃和解围之意,心口微微一松,稳住了声气道,“王妃谈笑了,臣实在忸捏。不敢欺瞒,臣刚才失态,实是因数月前,曾在翰林院有幸窥见太子妃殿下玉容。听闻王妃是殿下长姐,却未曾想到王妃与殿下生得并不类似,一时心下猎奇,才激发失礼之举。幸得王妃包涵,臣惶恐之余,感激不尽。”
李锡琮与周元笙二人一坐一站,相互凝睇。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展转射入房中,刚好落在二人面前的书案上。隔着灿金色的光芒,她瞥见他眉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折痕,那是经年蹙眉积习下生出的印记。若非面劈面相顾,若非他现在被阳光晃得再度皱起眉来,她几近健忘了,方才说着那番话的人,本来是一个多么擅思虑,多么难猜度,又多么精于猜度旁人的一小我。
周元笙斜睨了她一眼,随便点了点头。彩鸳便接着道,“只是她们也没见过甚么世面,依我说,能有多俊?还能赶上畴前二爷的模样不成?”话才说完,又自悔讲错,忙又捂住嘴,半晌没敢多言。
“女人,这是本年新下的小龙团。”彩鸳于暗里无人处,还是风俗以昔日称呼唤她,因捧了茶放在小几案上,轻声问道,“传闻我们府里来了位新长史?”
周元笙走出前院,便瞥见回廊处,梁谦正引着一个年青男人徐行行来。隔着不近不远的间隔,她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孔,只感觉身量非常清癯,穿着也甚是简朴。她略一凝目,便即转过甚来不再回顾,自朝着内院的方向去了。
梁谦收到表示,忙笑着道,“臣受命引宋长史略微熟谙一下府中格式,现在给王妃请过安,也好再去别处,臣等这就辞职了。”
她说话间,早已重视到宋蕴山其人头戴幞头,身着半新不旧的一件蓝衫,端看打扮已感遭到有些清寒,是以提到扬州繁华时,特地盯着他着紧地看了看,却见他还是低着头,半晌并未曾答话,只是垂下的袖口微微的晃了一晃。
想到此处,不由微微一叹,她和这个mm的缘分毕竟是浅了些。所幸知悉她得太子爱重,也能令本身稍感欣喜――她是至心盼着周仲莹能有完竣的姻缘。只是转念间遐想起李锡琮的坦诚之言,心中又倏忽掠过一层阴霾。
周元笙含笑道,“宋长史免礼。”见他直起家子,却还是垂目望地,不觉一阵好笑,闲闲酬酢道,“宋长史籍贯那边?来到燕地可还适应?”
才要迈步出去,忽又想到甚么,借着排闼扭身的工夫,偏过甚冲他一笑,缓缓道,“等你措置完前头的事,再过来寻我罢,我等着你一道用午餐。”见李锡琮应以淡笑,才回身步出了书房。
昨日各种,只可活在昨日里,亦可于这话里,于这谛视间,尽数抛下,一笑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