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云雁站在影壁前,望着内臣们将箱笼等物装上车,那一抬抬的东西是实在的,却硬生生对比出现在她内心的空落。她不过是个侧妃,即便是御赐的头衔,也仍然逃不掉一个侧字去,如果在平凡人家,她不过就是个妾,现在也只是个有朝廷诰封的妾罢了。她俄然激灵灵地打了一个暗斗,本来终她平生,都绕不开这个侧字去,这是她使出浑身解数挣得的名分,怎奈到头来却变成了一场作茧自缚。
李锡琮微浅笑道,“王妃这话风趣,叨教我该去那里?”周元笙见他犹自调笑,不由怒道,“你还要拖到哪一天赋算完?好端端的女人娶了来,只叫人在你家守活寡么?”
这一趟归宁下来,于任云雁而言,当是喜不自胜。一则李锡琮肯随她亲至任府,且全程皆是语笑晏晏,做出一派温情脉脉的模样;二则宁王府预备给任府高低各处的赠礼极是丰富,显见着是正视她娘家的;三则李锡琮竟和任老太太过是投缘,两下里相谈甚欢,把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哄得眉花眼笑——她畴前只觉得李锡琮这小我对人对物俱是冷酷,因着她爱他,且她心目中的少年豪杰本来就该是这副调子,便不觉得意。却不知他当真对付应酬起人时,也能有着八面小巧的手腕。是以倒更感觉他敬爱可叹,捉摸不定,不由将本身压抑了两日的少女情怀再度蓬兴旺勃的开释了出来。
她这话已说得极重,却不想李锡琮还是毫无愠色,更加心安理得的捧着那一头稠密乌发。周元笙看得嘲笑道,“你扮了一天的戏还不累么,又何必到我这里持续做戏。”
隔了半晌,见他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又忍不住蹭了他的身子,低声问道,“你本日……总该来我这里了罢。”想了想,再放低了声音,弥补道,“才刚嫂嫂问了我好些梯己话,我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果再这般下去,我可真没脸面再回娘家了。”
周元笙心口作颤,一股隐蔽澎湃的情感忽如逆流般淌过周身,荡漾得她浑身的骨骼痉挛般的一痛。她犹是一阵灵台澄明起来,本来那样的孤傲感,是该被称作刻骨铭心的。
浸了盐的果子表皮只是发甜,内里却还是酸涩难言,李锡琮不过略蹙了蹙眉,任云雁已曼声笑开来,“酸么?瞧你的模样像是倒了牙似的。”
任云雁满心欢乐,与李锡琮并肩坐在车内只是滚滚不断问东问西。她不过喝了几杯酒,现在车马一颠,倒有几分热气蒸腾上了脸,少女清透如玉的肌肤上晕染了薄薄一层桃粉色,就像是用最细的胭脂经心描画的两朵鲜嫩花瓣。
任云雁又惊又喜,只是碍于近前簇拥的人颇多,便即撇嘴道,“我安知王爷会不会来?”
这酸意倒是激得李锡琮脑筋一阵腐败,他晓得本日的戏份已演完,能够不必再装出情深意浓的模样,便即淡淡点了点头。任云雁未曾发觉他的窜改,还是娇笑道,“那就对了,这果子很像是你给我的感受,外头尝着是甜的,里头却只是一味的酸。”
李锡琮悄悄按了按她的手,转头一笑道,“她是我的老婆,我该对她好些的。如果连她都不顾,我这小我,你还敢信么?”见她不语,又微微点头道,“我们有的是时候,来日方长。”
任云雁猛地回顾,见李锡琮正站在她身后,双眸幽深澄亮,其间跃动着点点似是玩皮、似是滑头的笑意,打量了她一道,嘴角已是微微上扬,“还不到一刻,你便等不得了?”
李锡琮眯着双目,可内里流淌的*还是一览无余,他尚且好整以暇,含笑应对,“我来陪你,陪你好生说话儿,陪你好生做一些,伉俪间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