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鸳才刚白下去的神采复又涨红了几分,半晌绞着帕子,嚅嗫道,“我能有甚么意义,人家是端庄出身,有功名在身又是朝廷命官。我是甚么人,内心总还是稀有的,岂能存那些个孟浪的想头。”
岂料那少女缓缓抬首,一双娟秀的眼眸中尽是泪水,哀哀道,“娘娘不知,民女自故乡出逃之时已是孤身一人,沿路几经磨难几乎丧命,幸而碰到老伯一家,尚肯收留、匀民女一口饭吃。现在老伯得娘娘布施,民女如何还美意义再给他一家添费事。民女实在是走投无路,恳请娘娘开恩,民女此生愿做牛做马酬谢您的恩情。”
周元笙又叮咛了几句,问了几句他故乡闲话,便叮咛梁谦将人送出,却不想那跟在一旁冷静无话的少女俄然起家跪倒,声音中带着几分娇怯道,“请娘娘收下民女罢,民女诚恳卖身入府,只求酬谢娘娘恩典。”
周元笙听过只是一笑,晓得外头人并不会在乎积德举的是宁王哪位家眷,左不过都是一个府门以内的人罢了。是以随口叮咛道,“既如此,便由侧妃筹措去罢,奉告宋长史让他多留意,别出甚么岔子也就是了。”
周元笙连连点头,却柔声安慰道,“白叟家的情意我明白的,只是一则府内并不缺人,二则不怕你们恼,虽是费事人家,好歹是明净出身,我看这个小哥儿生得一副机警聪明的模样,如果今后好生教养,未始不会有出息,何必卖到这里给报酬奴为婢。”
内臣不料王妃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将此事带过,微微一愣,旋即便点头称是,躬身退了出去。这边厢才刚说完此事,却又见梁谦满面忧容的出去,一面感喟一面道,“娘娘,刚才有很多人跪在门外求府里收下他们,说是甘心卖身出去服侍王爷王妃,做个粗使下人也使得,臣和宋长史好说歹说,劝走了一批。眼下另有一家子长幼,恰是从山东那边一起避祸熬来的,臣见他们实在不幸,且那白叟家只求面见王妃,给您磕几个响头,臣不忍拂了他们的意,便先带他们出去安设在外院。这会子请王妃旨,可愿定见上一见。”
四月初八佛诞日,正值仲春骨气,天青似水。宁王府门前朝晨便搭起了长长的彩棚,内臣侍女抬出长案,上设有粥食、果品、菜蔬并胡饼银钱等物。步地甚是浩大,只未几时已经世人驰驱相告,传遍北平府,不到半个时候,人群便纷繁涌至府门前,争相支付王府恩赐之物。
这一番成果自是皆大欢乐,世人各安其职,领命去了。周元笙被闹得也有些乏了,见天气渐暗,便回上房沐浴换衣,稍事歇息。
正自遐思,余光却瞥见一缕白衫跃如眼角。能够如此悄无声气逼近又让人无从发觉,这人间或许只要李锡琮一人。她转头望向来者,公然见李锡琮身着一领白衫,于清风朗月下缓缓行来,晚风拂过他的衣袂,好似掀起一道波纹,遂让人狐疑他是踏浪而来,或是翩然欲飞。
周元笙见状,亦不免恻然,忙命人扶起他们,赐座看茶。方才渐渐问及那几人故乡那边,一起北上所遇艰巨险阻,目下又在那边安身。那老者一一答复,末端指着还未留头的小儿,只称他父母俱都不在了,本身年老实在怕难以赡养,家中只剩下这一根独苗,如果今后有个好歹,恐将来地府之下难见他的父母,是以恳请王妃慈悲,将那孩子收下,临时当个使唤小厮也罢,但求赏一处安身立命的地点。
梁谦忙回道,“是一对老佳耦,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臣打眼瞧着也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瘦得像是根麻杆。另有一个小丫头,约莫是那男孩的姐姐,也不过才十四五岁。臣是见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话说得极是诚心,方才想起了这个昏招,是臣一时没考量清楚,请娘娘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