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乃是望月,仲春时节自有温暖暖风,周元笙着了家常豆蔻色褙子,踱步至庭中。举目望向天涯,但见一轮皓月如近在天涯般,泛着温润清澈的清光,中间另有三两颗星斗疏疏落落的围拢,披收回略带怯意的幽幽微光。
周元笙沉吟半晌,点头道,“那便见见罢,好生领着出去,别胡乱言语恐吓人家就是。”
周元笙又叮咛了几句,问了几句他故乡闲话,便叮咛梁谦将人送出,却不想那跟在一旁冷静无话的少女俄然起家跪倒,声音中带着几分娇怯道,“请娘娘收下民女罢,民女诚恳卖身入府,只求酬谢娘娘恩典。”
内臣不料王妃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将此事带过,微微一愣,旋即便点头称是,躬身退了出去。这边厢才刚说完此事,却又见梁谦满面忧容的出去,一面感喟一面道,“娘娘,刚才有很多人跪在门外求府里收下他们,说是甘心卖身出去服侍王爷王妃,做个粗使下人也使得,臣和宋长史好说歹说,劝走了一批。眼下另有一家子长幼,恰是从山东那边一起避祸熬来的,臣见他们实在不幸,且那白叟家只求面见王妃,给您磕几个响头,臣不忍拂了他们的意,便先带他们出去安设在外院。这会子请王妃旨,可愿定见上一见。”
周元笙尚未言语,彩鸳已张口道,“您白叟家如何也胡涂起来,王妃金尊玉贵的人,岂能随便见那些流民?如果有人存了歹意,故意伤害王妃可如何是好,还不快打发了出去呢。”
还未说完,却被出去回事之人打断,只见一个内臣仓促入来,欠身道,“禀王妃,任侧妃才刚叮咛了东院的人,另在府门外搭了一处彩棚,也是一样的舍粥面舍银钱。宋长史着人去问,方知是侧妃本身的意义,并那些恩赐之物俱是她本身伶仃购置,并不走官中。宋长史感觉此事原也无碍,便命臣过来禀明王妃,请您再行决计。”
开初人们只觉得宁王府是借着佛诞谷旦做些大户人家常做的善事,孰料这善事一做竟是持续了七日之久,如此大手笔自是人们从未见过的,乃至于早前涌入此地的哀鸿亦闻讯前来,一时候府门前便真的熙熙攘攘,门庭若市起来。
四月初八佛诞日,正值仲春骨气,天青似水。宁王府门前朝晨便搭起了长长的彩棚,内臣侍女抬出长案,上设有粥食、果品、菜蔬并胡饼银钱等物。步地甚是浩大,只未几时已经世人驰驱相告,传遍北平府,不到半个时候,人群便纷繁涌至府门前,争相支付王府恩赐之物。
周元笙摇首一笑道,“罢了,我那日也是一时猎奇,过后想想毕竟有些不当。幸而宋蕴山、梁谦还算明白人。”
说得世人都跟着笑起来,有人便借机为彩鸳抱不平道,“娘娘这话冤枉彩鸳姐姐了,姐姐虽未亲临,到底还是体贴外头一应事体,时不常的便出去探听着,恐怕出一点乱子。再者说,姐姐是多么尊玉面子人,向来都是娘娘身边第一等得力的,现在外头但是流民、乞丐、闲人稠浊,娘娘那里舍得放姐姐出去应对劳累。”
周元笙闲闲一笑,看了她一眼,终是恨铁不成钢的叹道,“你真是白跟我这些年,竟是一点不晓得我的为人。我并不是看重身份职位,只是立意要给你寻一个可靠良善之人,今后能一心一计的待你才是端庄。只要贰心肠好,脾气好,旁的事情一概非论,天然有我应对。只是……”说着不免撇嘴笑了笑,复道,“我瞧他并不是个利落人,温温吞吞的,另有几分派不上你呢。”
她声音清脆动听,带着少量凄婉的哭腔,令闻者皆动容不已。周元笙望了望四下,又见彩鸳亦有些求恳的盯着本身,便即对梁谦叮咛道,“她千难万险的来到此处,也是缘分,我本日就做主收下她罢。你且带她下去,先安设了住处,安息一日再行分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