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茱儿家在镇子上西南角,四周有座宝山,恰是镇名儿。她家里原是有屋子的,厥后吴婆婆大病一场,就把屋子卖了换命,现在在镇上租个两间屋的小院子住。
这世道官分九品,四等布衣——士农工商,这读书人但是最有职位的。像她这般商户,到了读书人跟前,就只要点头哈腰的份儿。
眼下两人就在客堂里,太史擎坐着,她杵着。孺子在另一边窗子底下烹茶,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吴茱儿,面露怜悯。
她在船上见他穿得随便又会工夫,以是曲解他是个武林后辈,才有胆量冲撞,怎想他是位士人老爷呢。老百姓都晓得,出门能在腰上佩剑的那都是插手过科举的读书人,能在衣领上缝白纫的起码也是个举人。
吴茱儿一头跳进河里的心机都有了,恰好那甲二和王婆子不费事,凑了过来咬耳朵:“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甚么来着,让你从速把东西还给人家,你偏装傻充愣,这下好了,就等着吃官司吧。”
甲二张张嘴,被王婆子偷拉了一把,哎哟道:“我们是哪个牌位上的人,管获得举人老爷头上去。再说了,这祸是你闯下的,也不干我们的事,倒惹一身腥。”
太史擎冷脸道:“那你立即就把乐谱还我。”
这话未免有些无情,吴茱儿神采一黯,不再难为人,回身去牵了她的驴子下船。
因而两人就坐那儿喝茶,谁也不理睬谁了。孺子急地抓耳挠腮,几次偷偷冲少主使眼色,这位爷都当没瞥见。
甲二和王婆子乐呵呵地坐在船面上吹风,一头老驴子和一头壮骡子被拴在桅杆底下,略显不安地原地踏步。吴茱儿的扁担和箩筐也被抬了上船,就搁在凉棚上面,里头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
太史擎蹙眉,张口欲要诘问:“你——”
“不必了,你家在那边,我跟你去认认门,免得你跑了。”太史擎底子不吃她这一套。
吴茱儿愣住,傻乎乎问道:“我阿爷如何会叫官兵抓了呢?”
“不谢不谢,娘子别站着了,快请坐吧。”
吴茱儿喝不出个茶味儿,杯子一空就坐不住了,告罪一声,出来到船面上透气,倒还安闲些。
“我看你提及父母,并不如何悲伤,倒是何故?”太史擎一点都不感觉他管的太宽。
孺子傻眼道:“那您干甚哄人上船。”
吴茱儿站在船面上,早将箱笼和挑担都清算好了叫驴子驮着。等船停稳,她待要入外向船长人暂别归家,太史擎却换了一身打扮带着孺子走出来——
停船泊岸,几个海员分头抛下船锚搭上艞板,惹得渡口四周的船家和渡客们侧目几次,毕竟秦淮河下流少见如许标致的楼船画舫,该是在江宁上游才常见。
“妙啊,还是你有主张,我们就这么招。”
吴茱儿摇点头,诚恳道:“爹妈都不在了。”
太史擎“嗯”了一声,算是承诺了,再看她露了笑容,腮上若隐若现一对酒窝,那张麻子脸也不是那么不堪,就不知她有甚么好欢畅的。
——这一群该死的赃官,往年不是只求财么,本年乱抓人干甚!
吴茱儿偷瞄他一眼,心道此人如何这么多事,不情不肯地奉告他:“打小就没见过他们,”接着又小声嘀咕:“非得提起来就哭一场才算悲伤么。”
“小娘子喝茶,这庐山的六绝龙脂可奇怪了,我家少主等闲不肯拿出来待客的。”实在底子就没有拿出来待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