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听了旁的事,萧怀瑾心头松快了一些。没人看出他方才的死力忍耐。他扬声道:“抱朴堂与大慈恩寺神通已鉴定,德妃自上界而回,乃是国之吉祥。官方村巷,自有僧侣道报酬德妃正名。此事休得再议,谢氏乃朕的爱妃,总容不得朝堂说三道四。”
宫人捧来铜盆,热帕子敷上脸,她坐到妆镜台前。铜镜里映出的面貌,和宿世几近无异,粉颊桃腮,标记的鹅蛋脸,一双杏眼灵动如水,内有点点星辉,睫毛卷长,笑起来另有两个浅浅酒窝。原主恰是十八芳华的年纪,光阴无穷好,以是比她本来还稍显莹润一点。
一代代后宫相争,安葬的何止是红颜?宋氏被韦氏诛灭,韦氏全族更被何氏诛得一个不留。而这一次,会替天子向放肆放肆的何家人举刀的,又会是哪一姓呢?
韦女官被她多看了几眼,仿佛生了防备,微微一哂:“德妃娘娘朱紫奇缘,从极乐天下转一趟返来,竟是不熟谙奴婢了么?看得这般出神,奴婢可惶恐了。太后还在内里忙着,请娘娘稍等等。”
当年郑家女儿还差点与韦家嫡次子韦不宣结了亲,朝堂高低无人不晓,俱为这桩攀附的姻缘羡慕不已。但是世道无常,谁让韦氏要在后宫反叛呢?终引出来了韦氏灭门之祸,韦家一夜间毁灭,郑父为免受连累,敏捷背叛相向,列出十八条罪行,弹劾韦长庚、韦不宣父子俩骄奢放肆、企图谋反……
内殿里,何太后正面见的她堂兄――何道庚。他一身紫色松鹤流云纹的圆领袍官服,看来是刚畴前面散了早朝,便径直拿了腰牌进宫,赶来见她了。
谢令鸢畴前是修媛时,额间点的花钿,是贴了粉色晶石的海棠花。现在盛花钿的紫檀木盒子里,换成了德妃才配享的兰花。花钿以虎魄、紫晶、绿松石所缀,拇指般大,工艺却非常精美繁复,日光下折射出灿烂光彩。
谢令鸢的大伯谢节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道:
常日里,贺迁和谢家之人平平订交,无有短长来往,现在出声,萧怀瑾略微想想便知――贺迁的侄儿所娶正妻,乃是虢国公、户部侍郎钱舒才的嫡女。
“陛下啊,枯木逢春死而复活,莫非不是天降吉祥吗?陛下、太后的恩德贤明福泽了众生,德妃才有此造化,更是该奖饰才是。德妃复活以后,身材安康,未曾有异,太医局九位太医会诊,韩大人、刘大人莫非还要质疑太医的群诊成果吗!将此等吉祥吉兆,当作阴邪示警,两位大人多么险恶用心!”
至卯时正,宣政殿便在赞者的唱和中升朝了。
他坐在太前面前,没端着权臣的架子,但倒是以何家继任家长的身份,同何太后说话。
“帝后大婚四载,一无所出,后宫其他妃嫔,竟也无人持续皇嗣。皇家血脉关乎国运,而国运逢迎天道。此番后宫有邪,当是皇后失德,应由皇后祭天忏思,自省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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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她便筹办解缆,前去长生殿,向太后存候了。早膳也没如何用,燕窝粥和金丝糯米卷放在桌上,一旁搁着银制的碗筷。
七杀司权,落陷后大抵是最惨的,人微言轻的后宫妃嫔,被贬了品级,忍辱负重刷马桶之流。
诛灭何家的,会是武家人吗?何家会被族诛吗?
长生殿在掖庭偏西,从后宫布局来看,几近是有些偏僻,本不消于妃嫔起居。却不知为甚么,自先帝崩殂,太后便搬去了长生殿。
若非是成心,京中如何会如此敏捷地传唱起了儿歌?
――容琛。
但是,是谁撺掇的呢?
韩御史从萧怀瑾初继位时的变法失利,到太后垂帘听政多年非常不当,里外骂了一遍。言辞凿凿,竟是不惧天家大怒地,将德妃诈尸一事同国运牵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