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摆摆手,“不必。皇后的意义,朕都明白了。只是朕初立后宫,也就潜邸几小我服侍着,一时淘汰了她们的,朕也不忍心。何况她们都还年青,喜好娇俏些,只要不过分就是了。皇后且别说,现在快新年了,她们本就穿得厚重,又是沉甸甸的老式绣花,恰好这些绣花出自宫女之手,也不灵动新鲜,连人也带着沉闷了。本来多些轻灵光鲜的料子,也是一道风景。”
太后神采一沉,“阿哥再小也是主子,只要你们照顾不周的不是,如何还会是阿哥的不是?下次再让哀家闻声这句话,立即拖出去杖刑!”
嫔妃们辞职以后,太后便只留了天子和皇后往暖阁说话。
皇后盈盈望着天子的眼睛,直视着她,“臣妾是如许的人么?不过是想六宫雨露均沾罢了。”
如懿道:“越是欢畅,越是得不露声色,这才是历练过的人。好了,快年下了,贡献你们的衣裳都穿上吧,看着也喜兴些。”
皇后看着天子出去,脚下跟了两步,不知怎地,满腹苦衷,便化成唇边一缕轻郁的感喟。
如懿含笑道:“阿箬的性子一贯争强好胜,嘴又短长,你和她住在一块儿,固然都是大丫头,她明里暗里必然也给了你很多委曲受。就为你甚么都没来向我抱怨过,我只要疼你,就是应当的。”
如懿更加有些不欢畅,却不肯露在脸上,便道:“前几日外务府送来一件青绸一斗珠羔皮袄子,我穿戴嫌薄,你拿去套在外裳里头穿,倒是挺好。另有一件一起的桃红色软绸裙子,快新年里,穿戴素净些。”
阿箬高欢畅兴地接过了。过了两日,如懿看阿箬打扮得格外精力,里头穿戴青哆罗呢羊皮领袍子和洋红棉绫凤仙裙,外头套着玫瑰紫灰鼠皮袄,头上簪了绯色的绢花和采胜,通身的贵气,竟不亚于宫里位份低的小主了。趁着阿箬在天井里和三宝盘点外务府送来的年货,如懿便问惢心,“我记得外务府分外贡献你和阿箬的东西,该是你们一人两件的,如何阿箬一人穿了三件去。我原想着气候冷了,你好歹也该把那件青哆罗呢的袍子穿上了。”
那乳母忙讪讪的退下了。皇后见状,忙引了二阿哥和三公主去太后膝下陪着谈笑了好一会儿,太火线转圜过来。
皇后想着,还是规复了如常淡定的笑容,“臣妾只是为皇上着想。现在新年里,各宫都盼着皇上多去坐坐,比方怡朱紫、海常在和婉承诺。”
惢心笑着替如懿翻过料子,“这几件大毛的料子原不是份例里的,是外务府分外贡献了小主的。”她拉过阿箬的手,翻开一个承担道:“这里有两件青哆罗呢羊皮领袍子,一件玫瑰紫的灰鼠皮袄和一条洋红棉绫凤仙裙,是外务府格外贡献我们的,我再四问过了小主能够收才收下的。实在那些人的眼睛比刀子还尖呢,甚么都看得真真儿的。”
如懿蹙了蹙眉,“都给了她?那两件青哆罗呢的袍子一模一样的,她要来干甚么?”
如懿笑道:“别谢了,穿上了都雅让我感觉欢畅,便是最好的了。”
皇后安然笑道:“后宫的事,儿臣虽还觉到手生,但统统都还好。”
惢心眼圈微红,低低道:“奴婢不是小主的家生丫头,小主不必这么心疼奴婢。”
到了正月月朔那一天合宫陛见,嫔妃们往慈宁宫参拜结束,太后一身盛装,逗了几位皇子公主,也显得格外欢畅。又指着大阿哥道:“旁人还好,三阿哥特别养得胖嘟嘟的,如何大阿哥倒见瘦了。”
皇后就着天子手站起来,他的指尖有一缕隔夜的沉水香的气味。皇后心中一动,便能辨出那是延禧宫的香气。皇后稳了稳心神,掩去心中密密渗入的酸楚,一如昔日,浅笑相迎。天子怀念伉俪之情,一贯是常来宫里坐坐的,但是琅清楚感觉,那种熟谙已经垂垂淡去。昔日那种掌控不住的惶惑与无法一重重迫上身来,她还是感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