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向着福珈微微一笑,神采淡然:“你是妄听人言,不过你是听了谁的话呢?哀家的身边,竟然有人不把哀产业主子,而是一心窥测旁人的情意,想要两面奉迎。哀家看他是错了心机。”
惢心只撇嘴道:“皇后娘娘也太俭仆了,说是赏的翡翠珠子手镯,成果里头大半不是翡翠的,竟是旁的东西,枉我们还一向宝贝似的戴着。”
如懿听得这话不大好,心中蓦地一沉,便道:“江太医不是外人,有甚么话无妨直说。”
吉太嫔气得神采发黑,徒然地伸手挠着,却也不过只在泥地上划出几条划痕罢了。太后朗然一笑:“福珈,措置了她。别忘了成翰还等在那儿呢。”
太后扬一扬脸,福珈便侧身畴昔,捡起一枚还将来得及烧的纸张展开一看,浑圆的纸片上画着万字不到头的图案,中间倒是一句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
如懿大口喘气着,尽力停歇着胸口的严峻与慌乱,忙欠身道:“太后……太后无恙便好。”
太后明朗一笑,指着天道:“不但你,很多已经上了天下了地府的人都想杀了哀家。可惜呀!”太后抚着身上经心绣制的夔龙牡丹纹样,朗声笑道:“成得了龙的始终是龙,蹦跶得再短长想要翻龙门的,翻不过还是一条鲤鱼,一辈子困在水里!你畴前在外头的时候斗不过哀家,被哀家发落来的冷宫,你觉得进了这里反而能斗得过哀家了么?”
惢心微敛笑容:“当年皇后娘娘一人赏了一串,另一个戴着的人在外头得尽恩宠,小主呢,恰好被困死在这里。”
成翰轻哼一声道:“但是本日是鬼节,又是你阿玛那布尔的头七。连服侍你的丫头也说是你的一片孝心。”
太后施施然拜别,仿佛方才的各种存亡惊险,不过是谈笑间一抹云烟。如懿悄悄生出几分恋慕,何时何日,才会有太后这番定力呢?然后未及她细想,福珈已经扬了扬脸,由着几个侍卫将吉太嫔拖进了一间偏殿里。
天子继乾隆四年四阿哥永珹出世后,一年以后又再闻喜,有身的又是这两年来非常宠嬖的海兰,如何能够不喜。加上太医说海兰的身材不敷矫健,需得满四月后才气经得起舟车劳累,天子便安插了下来,将延禧宫好好休整一番,再让海兰搬出来住。这一拖,便又得提早半个月才气回銮了。
太后仰天一笑,抚着鬓边一朵赤弓足花,轻视道:“在冷宫外年青貌美的时候斗不过哀家,在这里关了这么些年就有希冀了么?凭你这点本领,不过就是用蛮力伤人罢了。看来你不管长了多少岁,脑筋却一点都没长进!哀家如果折损在你这点微末伎俩里,那才叫天亡哀家也!”
如懿大喜不已,却被更多的担忧淹没:“你要她万事谨慎。”
福珈低眉垂首,淡淡道:“慈宁宫只要一心奉养太后的人,没有敢和太后耍心眼的人。成公公,你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如懿沉下脸,看着微小下去的火光终究化作了暗黑的灰烬,薄薄地散开,道:“如果不走在刀尖上,如何能走出一条血路来。也是吉太嫔处心积虑报仇,顺手给了我们如许一个机遇。太后既晓得了我们的忠心,又能替她撤除不干不净的人,到用人之际,她会想起我们的。只要有太后惦记,便多了一分出去的希冀。”
而这边厢,如懿只盼着上回太后之事能够稍稍助力,却整整一年毫无动静,只是送出去的饭食略有好转,常常一荤一素,不再都是寒湿之物了。因着愁思缠身,因着饮食不思,如懿垂垂地瘦下来。这类瘦是无知无觉的,只是皮肉一分分地薄下去,薄下去,模糊看得出筋脉的活动。待到夏末秋初的时候,身上因着屋子暑热的痱子褪了下去,手腕却比昔年细了很多,翡翠珠缠丝赤弓足花镯戴在手上,已经能一骨碌地滚到手臂上。她想了想还是取下来搁在了妆台上:“到底是皇后赏的,别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