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如许坦诚，如懿反倒不晓得说甚么了，定了半天，方道：“皇上的气度，不是臣妾能够测度的。”
李玉忙道：“请旨。阿箬该如何措置？”
天子有些不耐烦：“这些朕都晓得。”
如懿轻嗤一声，取过铜黛对镜描眉：“我怕见到皇上时，皇上也是如此呢。”
阿箬又道：“是奴婢偷拿了朱砂混到怡嫔娘娘的炭火和蜡烛里，也是奴婢拿了朱砂染好了沉水香的气味，等素心要搜寝殿时，偷偷塞在妆台屉子底下的……小禄子也是受人教唆的，但不是娴妃娘娘。”
皇后暴露一份安然之色：“皇上不是先帝，不会重汉军旗而轻满军旗，弄得后宫满是汉军旗的妃子。当年先帝的贵妃年氏、齐妃李氏、谦妃刘氏、宁妃武氏、懋嫔宋氏，哪一个不是如此。但话虽如此，本宫也不能不防着汉军旗出身的慧贵妃坐大了。”
皇后扶着素心的手转到寝殿，卸下衣冠，对着妆台上的合欢铜镜出了会儿神，抬高了声音道：“素心，皇上不会是真的狐疑本宫了吧？”
阿箬悲怆至极，茫然地点点头：“都是我，都是我。玫嫔和怡嫔是我害的，娴妃是我想杀的！甚么都是我！行了么？”
皇后微微敛容：“奉告你多少次了，要唤我皇额娘，因为我不但是你的额娘，更是皇后。”
天子马上觉醒：“前事不知？那么现在的事，你又晓得多少？比方朕一向很想晓得，是谁给娴妃在冷宫里的饮食下了砒霜？”
她见了皇后，脸上的那些傲气便隐然不见了，只是一个怯怯的小女儿，守着端方道：“是。儿臣晓得了。”她的声音更加低下去：“儿臣不是成心偷听皇额娘和素心姑姑说话，只是想在皇额娘睡前来给皇额娘请个安，单独和您说说话。”
皇后扬一扬脸，表示素心出去，搂住了三公主正色道：“不管皇额娘给谁下了甚么东西，对谁做了甚么，都是为了你为了皇额娘本身。这个宫里，关键我们的人太多太多，皇额娘做甚么都是为了自保。”她亲了亲三公主的脸，含了泪柔声道：“和敬，你的二哥已经死了。皇额娘没有儿子能够依托，只要靠本身了。”
天子悄悄搂过她：“现在晓得了，会不会感觉朕很可骇？”
天子回到暖阁时，如懿正在青玉纱绣屏风后等候，她的目光凝住屏风一侧三层五足银香炉镂空间隙中袅袅升起的龙涎香，听着窗外三两丛黄叶凋净的枯枝婆婆娑娑划过窗纸，寒雪化作冷雨窸窣，寂寂敲窗。如懿看着天子端肃徐行而入，宽坐榻边，衣裾在身后铺成伸展文雅的弧度。天子执过她的手：“手如许冷，是不是内心不舒畅？”
三公主已经十岁，出落得非常清丽可儿，脸上模糊带着嫡出长公主才有的傲然，如一朵养在深闺的玫瑰花，不知风霜，兀自鲜艳斑斓。
皇后点头道：“也是。你记得提示太病院的齐鲁，好好给本宫调几剂轻易受孕的坐胎药。”
“本宫生的至公主和哲妃生的二公主都早夭，皇上固然有几位阿哥，但公主只要这一个，是珍惜得不得了。所谓掌上明珠，也约莫如此了。”皇后摘下东珠耳环，叹低头感喟着抚着小腹道，“只是本宫和皇上一样，多么盼望能再生下一个嫡出的阿哥，能够替皇上秉承江山，持续血脉。”
如懿瞥一眼一旁守着的李玉，道：“昨儿本宫叮咛备下的朱砂，她若不说实话，便一点一点要她吞下去。那些朱砂呢？”
他的话，坦白到无以复加。如懿忍着内心的轰动，这么多年，她所委曲的，介怀的，天子都一一奉告了她。她还能说甚么呢？天子数年来那样对待阿箬，本就是对她的欣喜了。因而她轻声问：“皇上真的信赖没有人主使阿箬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