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暮秋,北风一刮,冷得沁骨。远明殿又空旷,人固然多,仍旧止不住寒意。好些官员执笏板的手冻得通红。王继恩赶快叮咛人再多多添上火盆。
槐庄侧身朝殿内努努嘴:“在里头服侍着。”
槐庄闻言,心中一喜,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变成:“用得着你么?我叫人去,谁还不去?”
“哟……”魏松上高低下扫了槐庄一眼,贼兮兮笑道:“动春情了?”
那沈观却涓滴不睬会四周乍但是起的群情声,兀自道:“米氏虽被废为庶人,但方才诞下皇子,试问哪一个为人母者愿在此时嗷嗷待哺的幼儿?又有哪一个后宫女子在诞下皇子后会万念俱灰只求一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哉?性命乃观天大事,米氏又诞下皇子公主,怎能不明不白地死去?请陛下彻查!”
蔺枚拍着椅背道:“都开口!”
远远瞥见槐庄坐在廊檐下嗑瓜子,边上站了一个小宫女接瓜子壳。
“干吗干吗?”魏松拍拍肩膀,笑道:“一看你这笑,就晓得没安美意。”
目睹吵得不像话,殿中侍卫开端保持次序。
无数双目光绕在他身上交来回回地打转。有人赞他朴重忠勇,有人嗤他愚鲁胡涂,也有人思疑他是投机,觉得敢言人之不敢言,今后得陛下青睐平步青云。更有人思疑沈观一个芝麻官,哪有此魄力,背后当有人主使才对。而御史台上疏奏事向来要先禀报台官,莫非是蔡文叔那老儿胆小包天?
等他进宫,估摸着这时候,皇后应在集思殿,就叫人把东西送去凤銮宫,单独一人来到集思殿。
“沈观胡说八道,妄议后宫,给朕拖下去,打!”
他想宋扬灵自来喜好园子里多种树,便叫人要将那银杏树挖了送到宫里去。
王继恩位置虽高,仍拱手行礼,一派谦虚。
站在外圈,冻得缩伯含胸的低品官员皆对他报以感激一笑。
声音很近,约莫只隔着一两人。他不由惊奇转头——是一个极其眼熟的官员,看服色,不过从七品罢了。
那人叉手施礼,继而昂首,朗声道:“下官乃御史台主簿沈观,奏请彻查瑶阆宫米氏非命一事。”
耗时数月,树总算运到。魏松着人装点好了,一早要送进宫去。
魏松叹口气,眼睛朝下,目光俄然灰了一灰,声音极轻微:“何必迟误人家一辈子!”说完,像是不风俗这俄然沉重的氛围似的,从速岔开话题:“你今儿这胭脂特别都雅。”
好一阵纷繁攘攘的声音才垂垂止息。
潘洪度和杜青两人隔着好长一段间隔,悄悄互换了一个眼色。
槐庄点点头,俄然将手里的瓜子都递给小宫女,说:“你去逛罢,赶时候到了过来就是。”
蔺枚闻言勃然大怒,蹭一下站起,厉声喝道:“那日朕也曾去看望米氏,莫非朕也有怀疑不成?”
他话已出口,一时百官哗然。御史台官员虽能闻风奏事,不求真凭实据。但主簿却不是御史,怎能妄言监察?
“你少胡说八道了。”槐庄道:“实话奉告你,感觉他不错的,这宫里大有人在。但没我。好多人在探听,我不过闲来无事白问问。”
蔺枚心中俄然一动。是啊,好端真小我,怎会说他杀就他杀?但,他杀之事世人目睹,还能如何?他叹口气,便道:“米氏他杀,朕为之肉痛。但他杀一事千真万确,再提不过让生者悲伤,死者难安。”他沉下眼睫,挥挥手,表示退下再莫提起。
槐庄一慌,差点从雕栏上跌下去。
“陈绍礼?”
她眸子滴溜溜一转:“这有甚么?打量我们在宫里不晓得啊?在宫外置宅的内侍不都娶妻么?”
“别是在西京有妻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