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憋了好久的委曲兜头打来,忍不住泣涕出声:“大哥,你可算返来了。昨日,府里俄然来了好些人,都是宫里的。”她擦了下眼泪,又说:“无缘无端的,说要接大嫂和夫君进宫。大嫂不肯,他们就硬给带了去。”
大嫂和夫君进宫以后,家里能主事的只得她一人。为立威,为保持民气,她不得不端出架子,强蹦着。
傍晚时分,天涯压着一层阴云。孟昱正待如平常般享用京兆尹衙门里并不丰厚的晚膳。
孟昱心中一沉,几近脚不点地般冲到正院。公然只见四周都黑沉沉一片。他府里本就人未几,婉琴、孟昂不在,突然间空落得毫无人气。
过惯了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日子,在越是担忧的时候,越能沉下心。
“是我!”
他一撩袍角,跨步走上石阶。
“宋扬灵,你放心。我从没让你绝望过。”
暴怒之下,孟昱周身煞气大盛,双眼当中,更是射出伤害的光。
孟昱立即问:“案子有了定论了?魏都知呢?是否也明日入宫?”
那人只感觉声音极其熟谙,又不敢信赖,狠命揉了揉眼睛,继而大喊一声:“将……军,您回……返来啦!”
次日,天刚微明时,孟昱就展开了眼。
孟昱起家,循着再熟谙不过的门路,到集思殿外。重檐九脊顶,覆着青瓦。正脊两侧蹲着鸱尾,严肃而沉默。
“何事?”孟昱看宋扬灵神采就只兹事体大。
他说着推开门一脚跨出来:“把马牵了。”
这才看清是弟妹沈氏。
动机方才闪过,便自发无聊。宋扬灵浅浅一笑:“陛下久慕孟昂才情,刚才宣进宫。我亦担忧表姐因思念将军而满腹忧愁,以是接她进宫。”
他号召陈绍礼坐下,亲身斟了一盏茶,缓缓道:“皇后真与孟昱起了嫌隙?”
沈氏慢悠悠长舒了一口气:“有大哥这句话,我总算安下心来。昨日大嫂和夫君走后,我惊骇得紧,叫人紧闭了流派,没想到大哥此时返来,我这就叫奶娘筹办饭食。”
孟昱俄然嘲笑出声:“这就是你们的算盘?撤不了军队,婉琴和孟昂就性命难保?”
柳桥、槐庄居中,领着十来个宫女两溜燕翅摆列。更稀有个小黄门立在门边服侍。
将军府门前连灯笼都未点,黑压压的暗影覆盖了整块匾额,映得那兽首大门如同阴沉沉的洞窟。
曾经交过至心的人,一个个都成了仇敌。
“裁军。”她的声音仍然清清冷凉。窗外发白的日光落在脸上,罩上一层雾色:“以殿前司步兵为主。”
他快步往里走,脚下生风普通。一边走,一边问:“夫人呢?二老爷呢?”
这是不满私行接走周婉琴和孟昂了。
宋扬灵端坐在榻上。榻后设有云头纹底座屏风。上绘着江山万里。
杜青连声道:“将军谅解,下官也就放心了。方才宫里传旨,着立即送将军回府,并请将军明日巳时三刻进宫面圣。”
也不知是谁答话:“夫人和二老爷都叫请进宫里了。”
“昨日,京兆尹杜青着人送末将回府。若贱内、兄弟能在府中迎候,末将的神采想能更好些。”
“咚……咚……咚”
宋扬灵将手放在熏笼上烤了烤,悄悄巧巧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兵士们几时成了将军的人?你是陛下的将领;兵士也是陛下的兵士。天下兵士上百万,军费沉重,国库吃紧。裁军是为了保存气力。”
小黄门打起帘子,孟昱入内。一阵暖热之气异化着熏香劈面而来。
他前脚刚进屋子,后脚就传来一阵女子哽咽之声。
孟昱等得没有耐烦,又要打门,忽而听得吱呀一声。面前大门却涓滴未动。他不由侧身一望,本来西边角门拉开了一条小缝,有人挑着灯笼探出头来:“敢问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