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大案连累甚广,兹事体大。无人敢建言,只等太后令下。
彼时,她叮嘱蔺枚带人逃往临湖殿。潘洪度自知局势已去,跪倒在丹墀上,低低头颅,如丧家之犬。她拔出贴身匕首,乌黑锋刃似一泓秋水。以满身之力扎进潘洪度的心窝,又□□。她不晓得喷薄的血会溅了一脸。
宋扬灵神采稳定,似毫无动容。
高大身影,逆着光大步走来。面色沉毅,行动快而稳,周身都带着迫人气势。
“不!不!”蔺枚连连点头。身材里就像被掏空了普通。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慌乱地去抓身后的椅子。
她抓着匕首,缓缓站起。扫了一眼瑟瑟颤栗的宫人,安闲道:“尔等皆是无关之人,即便李忠杀来,亦不会难堪你们。若问起,就说我逃往临湖殿了。”
殿内只得蔺枚一人。她便问:“几位大人呢?”
他很快走到二人身侧。俄然伸手拽住宋扬灵手腕,一把拉下:“你出去。”
待她光临湖殿,蔺枚藏身在水阁上。贴身的小黄门在外哨探。
“我们明天,拔刀相向,是因为,龙座上只坐得下一人!”
宋扬灵上前,捡起匕首。一双手却抖得如筛糠普通。她要蔺枚先逃,便是为了杀潘洪度灭口。不然今后审判,不免夜长梦多。
蔺枚喃喃:“你心上没有我……是不是孟昱!是不是因为他?!”他的眼中只剩凶光,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蔺枚从她安静的腔调听出浓烈杀机,蓦地生出惊骇,今后一退,警戒道:“你说这些,想做甚么?”
她俄然问:“本日陛下本来是作何筹算的呢?软禁我?还是要我的脑袋?”
又低声问了一句:“怕不怕?”
后有士子著文数潘李大罪,词翰狠恶,恍若轰隆。太后大喜。不试而得官位。而先人争效仿之。
她拔出匕首。锋刃上的血迹尚未擦洁净,已经干结成黑褐色。
“潘洪度、李忠,犯上反叛,胆敢弑君,六合不容,大家得而诛之。虽已毙命,然不消重刑不敷以儆效尤。着悬其头颅于贩子,挫其骨,扬其灰。产业尽没,满门抄斩!”
宋扬灵俄然悄悄笑起来,抠着靠垫上松了的针脚,悠悠道:“实在潘大人也没说错。是我设了计,使他信赖我要谋反。”
蔺枚已看清,宋扬灵的杀意再明白不过。又是害怕,又是不忿:“朕!真从未想过要杀你!”
槐庄带上门出去了。
可现在出去的明显不是槐庄。
她一惊,匕首当啷落地。
蔺枚的脸敏捷抽动一下,不成置信地望着嫡妻:“你……!”俄然又一笑,悄悄唤一声:“扬灵,你是朕的皇后,朕的老婆!你定是怕的,胡言乱语。朕分歧你计算。”
“这是在做梦罢?”
宋扬灵却悄悄叹口气:“你还是不懂。你生在帝王家,我们身处宫廷当中。一举一动,一计一谋,争的是关乎天下百姓的大权。我连抄家灭族的仇恨都能放下,又怎会因为男女之情行此凶恶之事?”
她没见到他身上的血洞穴,不晓得他是如何带着谩骂与仇恨心不甘情不肯地阖上双目。身后,双手仍紧紧攥着拳头。分都分不开。
都说一夜伉俪百日恩。他们做了十年伉俪。他虽未死在她手上,却只因伯仁而死。
“我若本日不杀你,不知那一日,再来一个潘洪度,我的命就不保了。”她忍不住内心喟叹,如果平常伉俪,哪怕之间再多人缘纠葛,亦不会走到兵戎相见罢。
喊杀之声已经逼近,想来李忠就快赶到。
她睡不着,悄悄回身。蔺枚一侧身,伸脱手臂搂着她。垂垂两小我都暖起来。
宋扬灵不说话,只是面无神采,沉着而沉着地盯着蔺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