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灵么，磨难与共过，若要问他是否放得下，抚心自问，是放不下的。但是……
孟昱撩起来，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双眉微皱，如有所思的模样。这是结婚时，周婉琴送他的。叫他找一只四角包铜的小箱子，翻开，角落里放了一个绣合欢花的香囊。香囊里除了干花，就是这只剑穗。
光阴荏苒，当初被罚入宫，进入内侍省，万念俱灰，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建功立业的大将军？
孟昱见过了疆场厮杀，见过血洗宫廷，却未曾见过一个女人崩溃的大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语气生硬道：“好好的，说这些事情做甚么？我不怀异念，你亦无需多想。”
他跨下台阶。一手扶着早被摩挲得圆光光滑的雕栏。苍色流苏剑穗从披风下暴露一角。明显是有了日子的东西，边沿处已经磨得发白。
扬灵……
周婉琴却哭得更甚，撕心裂肺普通。
孟昱回身。门外是黑洞洞的天。玉轮音在雾气以后，漫天再无一颗星斗。他的法度一如平常般沉稳有力。而高大的背影，溶在黑夜里，像要消逝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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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点得并未几。烛光照处，暖融融的亮。照不到的处所，是阴沉沉的暗处。
他想着苦衷，不觉已到正房。昂首一看，东厢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侧坐的人影。婉琴竟然还没睡。
话未完，就被周婉琴打断：“你觉得你对她一腔密意，她就还你情深意长么？你知不晓得，一向以来，你都被她骗了！”
他踌躇了一下，脚步抬起又放下，复抬起，才转了方向，朝东厢走去。
孟昱想起，那日，扬灵跟他说：“米黛筠拷问时，她不但抵死不说，还出言相激，便是存了求死的心罢。”
周婉琴的语气固执得很：“那你呢？你叫她甚么？”
孟昱只当是她酒后讲错，底子不放在心上，劝道：“你无需多想，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孟昱点头，认识到她看不见，才说：“喜好的。”声音降落，让人放心。
不料却见周婉琴呆呆地坐在床边。衣裳还是昨日那身，明显是一夜未眠。她急得三两步走出来：“夫人，这是如何了？”
那些曾在树下读书的日子，那些他觉得两情相悦的光阴，都是真的么？抑或，现在才是一场梦？一场让贰心惊肉跳的恶梦？
婉琴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娶了便是娶了。便是一世的任务与道义。
周婉琴若幽魂普通，只喃喃反复：“跟平常一样么？”
深宫日长，与扬灵两情相悦时，又何曾想过情深缘浅？
抽泣当中，断断续续的哽咽：“我晓得她，她甚么都做得出来。现在她黄袍在身，更无顾虑。说甚么朝堂宫廷，岂不是你们郎情妾意的场合？”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你到底在想些甚么！你为甚么就是放不下她！我晓得，我容颜已毁，你情愿娶我，我感激涕零。哪怕你再纳一二妾侍，我都毫无牢骚。为何》为何你就是对她念念不忘？”她俄然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平空里，只觉一只手将她双手扫开，接着是一个冷峻到让民气寒的声音：“我叫梳云出去，你早些睡。”
梳云不解，答道：“上朝去了呀，跟平常一样，卯时不到就带着郑6、王隽走了。”
“亮了，辰时了。”
一个“我们”让周婉琴蓦地醋意大起，不由恨恨道：“结婚若许年，你口中‘我们’还是你二人！她嫁了人，做了天子，你凭甚么称‘我们’？”
梳云悄悄掀起帘拢，谨慎地朝屋里一看——担忧夫人尚未起床，吵了她。
做小后代时，心高气傲，说过的大言，本日一一兑现。只是盖世功劳，泼天繁华之下，总感觉美中不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