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昱游移一下，才道：“是，本日是陛下的即位大典。”
扬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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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昱想起，那日，扬灵跟他说：“米黛筠拷问时，她不但抵死不说，还出言相激，便是存了求死的心罢。”
孟昱心中一个格登，一时满身鉴戒，像在疆场上枕戈待旦普通。
那些曾在树下读书的日子，那些他觉得两情相悦的光阴，都是真的么？抑或，现在才是一场梦？一场让贰心惊肉跳的恶梦？
婉琴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娶了便是娶了。便是一世的任务与道义。
“天亮了？”
他踌躇了一下，脚步抬起又放下，复抬起，才转了方向，朝东厢走去。
做小后代时，心高气傲，说过的大言，本日一一兑现。只是盖世功劳，泼天繁华之下，总感觉美中不敷。
孟昱只当是她酒后讲错，底子不放在心上，劝道：“你无需多想，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一个“我们”让周婉琴蓦地醋意大起，不由恨恨道：“结婚若许年，你口中‘我们’还是你二人！她嫁了人，做了天子，你凭甚么称‘我们’？”
话未完，就被周婉琴打断：“你觉得你对她一腔密意，她就还你情深意长么？你知不晓得，一向以来，你都被她骗了！”
扬灵么，磨难与共过，若要问他是否放得下，抚心自问，是放不下的。但是……
孟昱撩起来，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双眉微皱，如有所思的模样。这是结婚时，周婉琴送他的。叫他找一只四角包铜的小箱子，翻开，角落里放了一个绣合欢花的香囊。香囊里除了干花，就是这只剑穗。
“是她设的局！宫中传播你二人的闲言，先帝大怒，米黛筠又从中教唆。她为反击，要我为饵，诱米黛筠动杀机。为此，我废了一双眼睛。她许给我的承诺就是嫁你为妻。我不晓得她是如何压服你的，但是现在想来，真是一石二鸟的奇策！你向我提亲，洗去你二人怀疑。米黛筠因滥用私刑完整失势，一双后代都归她扶养。你说，她是不是聪明过人？”
孟昱低头，揉了揉额角，语气轻柔：“时候不早了，你喝了酒就早点安息，有甚么话明日再说罢。”
深宫日长，与扬灵两情相悦时，又何曾想过情深缘浅？
“哼——”周婉琴俄然嘲笑出声：“那你呢？从龙有功的肱骨之臣？”
孟昱不知她到底是何意义，只道：“陛下与你虽是血亲，但到底君臣有别，今后不成直呼名讳。”
孟昱见过了疆场厮杀，见过血洗宫廷，却未曾见过一个女人崩溃的大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语气生硬道：“好好的，说这些事情做甚么？我不怀异念，你亦无需多想。”
周婉琴却不动，非常对峙：“你出去。”
“将军呢？”
孟昱蓦地心口一抽，像四海八荒的冰雪都灌进胸膛里。他脚步不由慢下来。夜风寒凉，一寸寸侵入肌骨。他却浑然不觉。
周婉琴若幽魂普通，只喃喃反复：“跟平常一样么？”
“亮了，辰时了。”
孟昱感觉古怪，只得进了屋子。只见桌上残羹残羹尚未收掉。菜动的未几，倒是酒壶放了好几只。
孟昱多么识人眼色，当即听出周婉琴弦外之音，俄然心生肝火，压抑道：“天然称呼陛下。”
周婉琴还等着孟昱的覆信，却听不到任何响动，连呼吸之声都微小了很多。她蓦地惊骇起来，伸脱手摸索地向前摸索：“孟……孟大哥……”
周婉琴却哭得更甚，撕心裂肺普通。
他跨下台阶。一手扶着早被摩挲得圆光光滑的雕栏。苍色流苏剑穗从披风下暴露一角。明显是有了日子的东西，边沿处已经磨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