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出去时，皇后穿了一身藕荷色缎绣牡丹团寿纹袷衣，外罩着米黄底碧青竹纹织金缎紫貂小坎肩，笼着一个画珐琅花鸟手炉，看着素心与莲心折了腊梅来插瓶。
皇后微微点头，扬了扬脸，道了句“赏”。莲心立马从屉子里取出十两银子悄悄儿放在王钦手内心。
素心道：“固然都是富察氏，可哲妃的身份却不能和娘娘比肩了。再如何样，在潜邸时也不过是个格格。”
皇后摇点头，双眉微蹙，“她身份如何且不说，皇上现在追封她为妃，就不能不把稳了。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是祖宗家法。现在慧贵妃和娴妃都无所出，纯嫔身份略低。除了本宫的二阿哥，就是大阿哥身份最尊了。古来立太子，不是立嫡就是立长。如果永琏是嫡宗子，那就更好了。”
这一日下了一上午的雪点子，天子身边的大寺人王钦亲身过来了。那王钦本是先帝时的传奏事首级寺人，因天子为皇子时奉养殷勤，非常得力，天子即位后便留在了身边为养心殿副总管寺人。因总管寺人的位子一向空缺，他又近身服侍着天子，言语讨喜，以是宫中连皇后也待他格外客气。
素心慨然道：“这件事，娘娘是受委曲了。”
皇后淡淡一笑，“哲妃是与本宫同宗，可她服侍皇上早，和皇上好歹也有些情分，以是也是她先生了大阿哥。”
素心看了皇后一眼，低婉道：“娘娘说的是。实在皇上给哲妃脸面，也是看着皇后娘娘的原因，要不是哲妃和娘娘同宗，都是富察氏的女儿，哪怕她生了大阿哥，又算甚么呢？纯嫔生了三阿哥，皇上不也只给她嫔位么？”
王钦忙道：“娘娘放心，主子不敢不留意着呢。”
素心略略不解，“娘娘？是像宠遇三阿哥一样么？”
皇后含笑道：“外头刚下了雪，地上滑，皇上如何派了你过来？但是有甚么要紧事？”说着一面叮咛了莲心上茶赐座。
王钦承诺着，叮咛小寺人展开那幅字，倒是斗大的四个字――慎赞徽音。
皇后郁然叹了口气，望着榻上外务府送来的一叠经心绣制的幼儿衣裳，“这件事本宫想起来便有些心伤。当年本宫嫁给皇上为嫡福晋，诸瑛本来是富察族人里派去潜邸协同摒挡婚事的，谁知被皇上看上了，有了身孕。本宫的母家就焦急了，也不嫌这是丢人的事儿，硬生生塞了诸瑛出去，说是本宫的族人，她万一得幸生下了孩子，就等因而本宫的孩子。”
如懿道：“这些微末工夫，教她们做便罢了，你何必本身这么累。”
海兰停了手，含了一缕忧色，“姐姐这儿都是如许的，我那边就更不必说了。”
皇后眼看着王钦出去了，笑容才渐渐凝在嘴角，似一朵固结的霜花，模糊迸着寒气。素心素知皇后心机，忙端了一盏茶上来，轻声道：“天冷了不免火气大，这江南进宫的白菊还是皇上前儿赏的，说是最清热去火的，娘娘尝尝。”
海兰道：“也是。外头快下雪了。免得来回折腾。如许吧，阿箬，你先都把这些香包送到我那儿去，我替姐姐把针脚都缝一缝吧，免得用着便散了。”
素心忙安慰道：“不管如何样，哲妃都已经没了。大阿哥哪怕再争气，没娘的孩子能翻出甚么天来。娘娘但是正宫皇后呢。”
皇后接过茶盏却并不喝，只是缓缓道：“本宫是皇后，六宫之主，有甚么好活力的。”
皇后可惜道：“诸瑛是本宫富察氏的族姐，服侍皇上也久。谁知去岁病了这一场，好好的竟去了，也没享这宫里一日的福。”说罢便拿绢子按了按眼角，渐渐说：“诸瑛是大阿哥的生母，当年也只是潜邸里的一名格格，位份不高。现在她虽福薄弃世而去，但皇上也不能不给她一个恩情，定下名份，给个朱紫或嫔位，也是看顾大阿哥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