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虽不是回绝用膳,但却比方才更严峻,青樱只感觉耳后根一阵比一阵烫,烧得头皮发痛,且御膳的汤饮,为怕凉了,都是拿紫铜吊子暖在那儿的。青樱捧着一碗滚烫的汤在手里,起先还感觉指尖又热又痛,如虫咬普通,垂垂失了知觉,捧着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非常难堪。
寺人打了个千儿,躬身答道:“娘娘的叮嘱是用御田新进的米做粥,但皇上畴前儿夜里便有些胃寒。青樱小主晓得了,特地叮咛主子们加了少量嫩姜在粥里,能够温胃暖气。皇上用了一向感觉不错,以是今儿给太掉队的粥也是如法炮制。”
晞月看青樱如此,忍不住嘲笑一声,只作壁上观。
因着先帝归天,太后的打扮也素净了很多。服丧的白袍底下露着银底缎子绣红色竹叶的素服,最平淡哀戚的色彩,袖口落着精美绵密的玄色并深青二色丝线捻了银线错丝绣的缠枝佛手花。散缀于发髻上的玉钿光彩光彩,更加衬得一把青丝里藏不住的白发如刺目标蓬草,一丝丝扎着人的眼睛。
到了午膳时分,因着绿筠诞育三阿哥永璋未久,太后特地准了她归去照看。绿筠感激万分,立即去了。便由着琅、晞月和青樱到偏殿奉养太后用午膳。
待得太后走近了,青樱才敢昂首看她。畴前入宫相见,太后尚且是得宠的贵妃,虽丰年青的宁嫔与谦嫔厥后居上,到底也伴随先帝多年的可心人,老是脂光水腻的精美妆容,不见涓滴懒惰。现在细细打量去,到底光阴无情,伴着哀伤无声无息地爬过她的皮肤,在她眉梢眼角碾上了细细的陈迹。太后脂粉轻浮的容颜蕉萃暗淡,仿佛再好的丝缎,耐久了光阴,亦染上了轻黄的光阴陈迹,不复光亮光滑,只剩下脆薄易碎的谨慎。
太后摆摆手,倦怠道:“算了。你也是一分孝心,是哀家本身没胃口罢了。”太后瞟一眼桌上的炊事,懒懒道:“叫人撤下去吧。哀家看了也没胃口。”
太后凝神半晌,缓声道:“那是难为你了。如此说来,苏氏的三阿哥也不宜留在身边教养了。福珈,叮咛下去,命格格苏氏尽快将三阿哥挪去阿哥所,也好让她用心折侍天子。”
琅喜不自禁,看太后吃了两口,倒还落胃,便也放心些。晞月殷勤布菜,尽拣些平淡小菜,倒也看着太后将小半碗粥都喝了。
太后扬眸看了一眼,又懒懒闭上眼睛,厌道:“哀家没有胃口。”
太后微微点头,拍一拍晞月手背,“你故意了。”
服侍太后的福姑姑是经年的老嬷嬷了,忙笑道:“太后一贯是喜好这个汤的。但连日来为先帝哀思伤神,本就茶饭有趣。现在美味一过嘴,前面怕更吃不下了。”
太后的午膳本是要回寿康宫顶用的。本朝的端方,新帝不能与先帝嫔妃同居东西六宫。以是先帝过世,仓猝将六宫中一众遗妃都挪去了寿康宫中安设。太后也暂居在寿康宫正殿,并未搬去本应由太后独居的慈宁宫中。而这一日,本是为先帝举哀的最后一日,太后不肯车辇劳动,甘心多些时候为先帝尽哀,便叮嘱了御膳房将午膳挪在了偏殿。
福姑姑承诺了一声,叮咛下去,又转回太后身边服侍。
琅方才露了几丝笑意,柔声道:“青樱mm的汤是鲜,配着淡粥小菜也能入口了,如果前面的菜还是浓鲜,那才真伤了胃口呢。”
青樱不敢再轻举妄动,细心考虑了,才选了一碗“紫参雪鸡汤”舀了给太后。太后才看了一眼,眼圈便有些红了,“如何选了这个汤?”
太后勉强吃了一口,拉过琅与晞月的手叹道:“哀家也是看在你们的心罢了。实在一饮一食,能有多大的讲究?不过是审时度势,别自作聪明罢了!”她瞟了青樱一眼,“好了,还端着那汤做甚么?比方那粥,天子合适添些姜,哀家却一定合适。用心是好,但别总拿着对旁人那一套来对现在的人,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