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道:“事情来得俄然,庆嫔宫中已经请了太医了,同住的晋嫔小主也已经请了皇上去了。”
如懿扶着额头,头痛道:“原觉得是昔年的坐胎药之故,却本来左防右防,还是落了错失。”
如懿点头道:“臣妾明白了。那臣妾立即叮咛人去办。”她想一想,“只是现在天气已晚,皇上再活力,也容玫嫔活到明日。免得有甚么轰动了外头,传出不好听的话来。”
思路寂静的半晌里,俄然想起玫嫔畴前娇妍清丽的时候,一手琵琶声淙淙,生生便夺了高晞月的宠嬖。畴前,她亦是满庭芳中占尽雨露的那一枝,到头来昙花一现,这平生最夸姣的光阴,便那样仓促畴昔了,留着的,不过是一个残败的身材和一颗困顿不堪的心。
江与彬道:“玫嫔小主从当时怀胎生子以后便伤了身材,这些年虽也保养,但一来是悲伤过分,二来身子也的确坏了。微臣与太医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尽人事罢了。”
天子倒真无多少难过的神采,只是腻烦不已:“朕没事。”
外头的寺人们服侍着推开正殿的殿门,如懿踏入的一瞬,有沉闷的风扑上面孔。恍忽半晌,仿佛是很多年前,她也来过这里,陪着天子的还是新宠的蕊姬。十几年后,宫中的陈列还是一如平常,只是浓墨重彩的金粉暗淡了些许,雕梁画栋的彩绘亦褪了些色彩。缥缈的老气沉沉缠绕其间,仿佛住在这宫里的人一样,韶华老去,红颜残褪,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晚来的气候有些微凉,殿内是以有一种病笃的气味。固然灯火如常点着,但如懿仍然感觉面前是一片深深阴暗,唯有妆台上几朵即将残落的暗红色雏菊闪动着淡薄的红影,像是搏命绽放着最后的素净。
如懿的惊奇亦只是死水微澜:“哦?”
玫嫔单独坐在妆台前,一身嫔装的香色地翔凤团纹妆花缎吉服,暗金线织出繁复精密的凤栖瑞枝花腔,正对镜轻扶侧鬓的双喜快意点翠长簪,让六缕金线宝珠尾坠恰到好处地垂在洁白的耳郭旁。她照花前后镜,虽已明艳动听,却仍不满足,从珠匣里取了一枚金盏宝莲花的采胜佩在了鬓边。
如懿本欲站起家,想想还是坐下,嫌恶道:“如许有毒的东西,总不会是庆嫔本身要喝的吧?说吧,是谁做的?”
江与彬道:“必然会。母体肾气衰弱,胎儿又怎会健旺?以是十阿哥在腹中一向体弱,怕是得费好大的力量保养。只是,若生下来了,能得好好儿保养,也是能见好的。”
江与彬连连道:“是,是!为庆嫔小主调度的方剂就在太病院,且这几日都在为她送去调度血崩的固本止崩汤。这一喝牛膝草乌汤,不但会血崩不止,下红如注,更是有毒的啊!”
如懿的神采倒是安静:“人有所求,必有所为。没甚么好笑的。”
如懿念着与玫嫔同在宫中多年,惢心又苦苦央告,便点了点头,道:“等晚些本宫便去看她。”
如懿扬了扬眉毛:“这可奇了,玫嫔和庆嫔不是一贯挺要好的么?”
如懿也不看她们的嘴脸,只淡淡道:“不干你们的事,不必掺杂出来。”
如懿轻颦浅蹙,凝睇她半晌:“你若真妒忌庆嫔,就应当下足了草乌毒死她,何必只是多加了那么多牛膝让她血崩不止,伤了本元,生不了孩子呢?你既是太后调教出来的人,就该晓得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体例。这半吊子的伎俩,除了叫人觉得你无能,没有别的。”
彼时如懿正斜倚在窗下,细细翻看着外务府的记账。闻言,她半垂的羽睫悄悄一颤,却也不抬,只淡淡问:“事情已经了了,本宫遂了她无人敢帮她遂的心愿,莫非她另有甚么非说不成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