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翻牌子的风波很快埋没在平常糊口的噜苏里,仿佛谁也没有放在心上,那是因为,实在也不值得放在心上。而下一个月,天子又召幸了她一次。而后,天子对嬿婉还是不加理睬,连官女子的开消也未窜改。统统,仿如昔日。
如此一来,永寿宫的民气也散了。除了春婵、澜翠和王蟾还算经心,其他人等或攀高枝,或被外务府寻个由头拨去再不返来。永寿宫里更加冷僻,连宫人们路过也避着走,只怕沾了倒霉。
嬿婉细白的牙齿死死咬在暗红的唇瓣上,一下按住她的手臂,悄悄嘘了一声。她腰肢轻折,捡起一枚石子,瞅准那孩子足下,用力一掷,那孩子明显被突如其来的异物吓到,足下一跌。
春婵赶紧跪下:“奴婢不敢!”她仰着头,抓着嬿婉的衣袖,诚心道,“小主,奴婢比澜翠年纪大些,早过了出宫的春秋,没这些个想头,只想一心一意服侍小主。再者,奴婢坚信小主非池中之物,一时得宠算甚么,必然有体例东山复兴的!”
颖嫔挑着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真是巧。庆佑偷溜出来,偏姐姐瞧见了,偏姐姐跳下水去救。当真无巧不成书,仿佛天意是要成全姐姐似的。”
真的,她向来不晓得,这些曾经具有却未曾在乎的东西,有着如此实际而强大的力量。比方,天子衣上感染的龙涎香,红箩炭轻声的“哔剥”,织锦云罗的绵软,哔叽鹅绒的轻暖,这些能让她镇静的东西,也让她心生贪婪。
只听得有重物落水之声,扑腾的哗啦声,异化着断续的哭喊呼唤。春婵吓得脸都白了,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按着本技艺臂的重压倏然抽去,又一声重响,水花扑溅。她定睛之时,嬿婉已然落到了水中,死死拉住了那孩子的手。
嬿婉裹着厚厚的棉被,牙齿都在打战。即使殿阁中点了十数火盆,那暖气仍然驱不走她落水后的寒意。那寒意是长着牙齿的,细细地,一点点地啃着她,无处不在似的。嬿婉坐在那边,看着烧得红彤彤的炭盆围着本身,那种熟谙的红箩炭的气味,让她感觉结壮。
萨满的天下里,病痛的统统来源都是妖邪作怪,便也直言,让嬿婉将孩子挪于宫中阳气最重之地暂养。
李玉道:“敬事房的人正候在外头呢。”他击掌两下,徐安捧着绿头牌出去。灯火明耀之下,红木盘中牌子泛着绿幽幽的华彩,仿佛是招人的手,引着天子的目光凝住。
嬿婉发笑,刻薄地打断:“澜翠会看上他?癞蛤蟆……”
如懿挑眉:“她胆量倒大。”
天子的手如行云流水般划过,在“令妃”的牌子上略略一停,复又逡巡,末端停在“婉嫔”的绿头牌上。
嬿婉的眉毛越拧越紧,气得身子微微发颤。因着产后圆润,入冬的新裳还是未能做下来,她穿的还是去岁的锦袍。半新不旧的桑染色绣桃叶风毛琵琶襟锦袍裹在身上,绷得有点儿发紧,更加显出她的气愤与无法:“那么春婵,你是否也要给本身找条好的前程了?”
如懿悄悄点头:“宠幸又如何?哪怕晓得令妃又有了身孕,皇上也不过叮咛外务府按着朱紫份例服侍,赏了东西,却也未曾去看过她。不像忻妃,才有了两个月身孕,皇上便金尊玉贵地捧着。”
天子见到嬿婉时,已经是两个时候后了。宫人们簇拥着庆佑去了,幸亏另有人记得嬿婉,找来棉被裹了她抬回永寿宫中。
海兰不觉得然:“令妃的出身怎能与忻妃比?忻妃这回好轻易有了身孕,且忻妃的六公主是跟着姐姐的五公主一同去的,皇上天然格外心疼些。”
天子眼睫一闪,微有疑色。嬿婉凄然开口:“皇上,现在是夏季吗?风很大吗?臣妾都不感觉。臣妾乃至分不出白日黑夜的辨别,臣妾只想本身的孩子,臣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