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拈起绢子，轻柔地为她擦拭：“姐姐，与其哭，不如想想，这到底是为甚么。”
如懿缓缓吐出两个字：“天然。”
一灯如豆，残影幢幢。
纯贵妃绿筠站在最前头，满脸焦灼：“皇后娘娘顾问五公主辛苦，臣妾心内不安，情愿陪侍。”
海兰的声音极轻：“姐姐，您狐疑谁？”
可不是，若此时永璇和永瑆再出甚么事，旁人必然觉得是她抨击嘉贵妃，如何还说得清！如懿感念海兰的细心，便向诚恳人婉茵道：“嘉贵妃禁足，八阿哥足伤未愈，十一阿哥也还年幼。婉嫔，你最稳妥，这些日子便由你在阿哥所顾问吧。”
如懿微微松一口气：“晓得了。不幸了她，幸亏母女安然。”
如懿温然道：“你们的情意本宫心领了。”她一一叮咛，“纯贵妃，你久在宫中，本宫照顾公主，宫中琐事都交由你打理。颖嫔，皇上急着去看顾忻嫔，怕是担忧，你去陪着皇上吧。”颖嫔一喜，却不敢笑，忙忙谢恩回身去了。
海兰靠得她更近些，像是依托，也是支撑，语中有密密的温情：“姐姐，她们都不成信，我们总在一起！”
海兰依在如懿身侧，点头道：“她们没本领，动不得姐姐，才只能使这些诡计狡计！”她的声音清楚且没有温度，“以是姐姐切不用心志软弱，给她们可乘之机！”
神思的间隙，如懿想起忻嫔吃惊时裙上蜿蜒如注的鲜血，心下也不由得生出一抹担忧。她安静了气味，低声道：“璟兕有臣妾，但是忻嫔只要皇上。”她的手指缓缓分开他温热的掌心，“皇嗣要紧，皇上去看一看吧。”
绿筠资格颇深，她如此一言，嫔妃们连声道：“臣妾等心内不安，情愿陪侍顾问公主。”
夜深幽幽，如懿看着璟兕身上的累累伤口，颤抖着不敢去抚摩。她独一能做的，只是在太医救治以后，尽力祷告璟兕的伤势像忻嫔平安产下孩子一样，统统都会好起来的，必然会好起来的。
不幸的孩子，真是不幸！如懿咬着牙，霍然起家推窗，对着清风皓月，冷然道：“有本领一个个冲着本宫来！”
如懿叹了一声：“你按着端方，以三倍之数犒赏忻嫔，叮嘱她好好养着。待璟兕好些，本宫便去看她。”
海兰忧心忡忡，眸中有潮湿的雾气：“永璇坠马，永珹得宠，都和臣妾的永琪脱不了干系，她应当冲着臣妾和永琪来。”
如懿的手指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恨声道：“金玉妍要对于的，实在是永璂，对不对？忻嫔与她无冤无仇，哪怕生下皇子，也不会危及她和她儿子的职位。而如金玉妍所言，她对本宫有怨，是该对于永璂才对！只是璟兕穿了那件红衫，才会引得那条疯狗扑向她！璟兕真真是无辜的！”
如懿神采酸楚：“但永琪是本宫的养子，子凭母贵，何况另有本宫的嫡子永璂。”她眼底的痛苦跟着烛火腾跃不定，“永璂应当是首当其冲的。”
天井中寂寂疏落，嫔妃们乌压压跪了一地，鸦雀无声。唯有风簌簌吹过，恍若冰冷的感喟，偶尔有花拂落于地，收回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仿佛生命干枯时无声的叹惋。
天子死力平静下来，沉声道：“那就让庆嫔和晋嫔先去宝华殿跪着，替五公主祈求安然。”他揽住如懿，温声安抚：“别怕！别怕！有那么多太医在，璟兕会没事的！”
容珮的声音里有一丝高兴：“景阳宫来回话，忻嫔小主生下一名公主。”
容珮悄悄走近，唤道：“娘娘。”
如懿用力点头。斯须，“嗒”的一声响，铜漏里滴下了一颗极大的水珠，仿佛滴在如懿的心上，酷寒如九玄冰雪，刹时满盈满身。她俯下身，紧紧握住璟兕小小的手，贴在本身的脸颊上，仿佛唯有如许，才气定下心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