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怯生生道:“皇上说得是。只是臣妾怜悯舒妃早逝,十阿哥也早早短命,内心老是放不下。”
天子安抚地拍着她肥胖的肩头:“朕记得,当年皇后与朕巡幸江南,还特地派了江与彬赶回宫中顾问。皇后也算经心了。”
嬿婉娇怯怯地抬眼:“这副耳珰是舒妃生前爱好的,也是她遗物之一。臣妾顾念多年姐妹之情,特地寻来做个念想。”
玉妍听得“耳环”两字,浑身一颤,不自发地摸着本身耳垂,便打了个寒噤。
绿筠听得不安,不觉连连蹙眉。海兰旋即一笑,挡在前头道:“甚么有缘不有缘的?嘉贵妃最爱谈笑了。”
天子沉默半晌,也生出多少哀叹之意:“朕多有皇子早夭,不但是十阿哥,另有二阿哥、七阿哥和九阿哥,想来父子缘薄,竟是彼苍不悯。”
天子脸上闪过一丝乌云般的阴翳,淡淡道:“宫里好东西多的是,明日朕赏你十对明珠耳珰,供你佩带。过世人的东西不吉,便不要再碰了。”
玉妍气得银牙暗碎,亦只是无可何如,便笑道:“皇后娘娘本来已经这般好脾气了。臣妾还当娘娘气性一如当年,杀伐定夺,眼里容不得沙子呢。”
海兰在人前向来寡言少语,却字字绵里藏针,刺得玉妍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搐,顺手撂下了扇子,呵叱身边的丽心道:“茶都凉了,还不添些水来,真没眼色。”
嬿婉遁藏着天子的髯毛拂上脸颊,笑声如风中银铃般清脆呖呖。她略一挣扎,牵动耳垂一对垂珠蓝玉珰。她低低痛呼了一声,也不顾耳垂疼痛,先摘下耳珰捧在手心对着烛火细细检察,非常在乎。半晌,见耳珰浑然无损,嬿婉复又谨慎戴上,柔声道:“是臣妾不谨慎了。”
如懿深知二人平分秋色,相互之间天然少不得明争暗斗,也懒得理睬,只谈笑了几句,便也散了。
嬿婉眼角闪落两滴晶莹的泪珠,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显得格外楚楚:“若十阿哥未曾早夭,舒妃也不会疯魔了心性。说来当时舒妃突然有孕,臣妾非常恋慕,连皇后娘娘也经常感慨不及舒妃的福分,谁知到头来竟是舒妃先去了。”
如懿与海兰相视而笑,再不顾玉妍,只转首看着绿筠亲热道:“本宫前日见了皇上,提起永璋是诸位皇子中最年长的,现在永珹和永琪都很出息,也该让永璋这个宗子好好做个榜样,为宗室朝廷多尽些心力了,且皇上已经答允了。”
玉妍“咯”地嘲笑一声:“皇上本来就是在你那儿听听曲儿罢了,和畴前南府出身的玫嫔弹琵琶一样,都是个消遣罢了,还能多当真呢。现在玫嫔死了这些日子,皇上可一句都没提起过呢。都是玩意儿罢了!”她长叹一声,迎向如懿的目光,“说来皇后娘娘疼纯贵妃的三阿哥也是该当的,谁叫皇后娘娘与行三的阿哥最有缘呢。”
嬿婉泪痕未干,低低嘤咛一声,噗嗤一笑,伏在了天子怀中,双双卷入红衾软枕之间。
嬿婉依偎在天子胸前,低柔道:“臣妾若非亲眼所见,也不能信赖。不过厥后皇后娘娘对舒妃姐姐的身孕体贴备至,不时嘘寒问暖,舒妃姐姐才气顺利产下十阿哥,可见皇后娘娘慈心了。只是独一不敷的是,舒妃姐姐孕中俄然脱发,乃至损及腹中的十阿哥,想来缘分必定,让我们姐妹不能多相伴几年。”她说到此节,更加伤感,低低抽泣不已。
玉妍的神采顿时有些欠都雅,她沉吟半晌,旋即满脸堆笑:“哎呀!本来皇后娘娘是前日才见到皇上的,只是呀,怕前日说定的事昨日或许就变卦了。现在皇上一心在令妃身上,或许昆曲儿听得骨头一酥便忘了呢。”
玉妍盈盈一笑,明眸皓齿:“我诗书上虽不算通,但秋扇见捐的典故还是晓得的。”她目光流转,盈盈浮波,瞟着如懿道,常恐秋节至,凉飙夺酷热。搁置箧笥中,恩典中道绝。婉嫔你早不大得宠也罢了,我们这些凡是得过皇上宠幸的人,谁不怕有一日成了这春季的扇子被人顺手扔了呢?以是我才更加舍不得,哪怕天冷了,总还是带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