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二十八章 无处话凄凉（下）
天子指着那紫衣宫女，笑言道：“容妃说你呢，别吓着了。”
世人忙施礼道：“愉妃娘娘。”
嬿婉很有些不测，自从汪氏得宠，天子几近只召幸她与香见，偶尔想起旁人，也不过是颖妃、诚朱紫之流。细算着她也有小半年未曾承宠了。
永琰被进保带走前，只要一句话，“额娘，你本日的模样好可骇。”
芙芷立即捕获住天子语中的淡淡高兴，更靠近天子几分，“那臣妾能够在梅坞伴随皇上么？”
她晓得的，那是天子的爱物。心底的曲意温婉俄然凝成了一抹嘲笑，她目光冷冷谛视，见匣中竟是空的，并无他物。
天子的声线有太多不甘与伤神，竟有几分沙哑了：“乌拉那拉氏……她必然很不肯意做朕的皇后。”
嬿婉怔了怔，旋即正色，“她已经不是你皇额娘了，你这一声若被外人闻声，不知又要多多少费事。”嬿婉俄然有些伤感，低声说，“额娘明白你的意义，你是怕身处后位，不免有一日要步乌拉那拉氏的后尘。但是如果额娘真有那一日，或许她的处境也会好过些。”
还是春婵警省，和王蟾架起了嬿婉，慌不迭道：“小主，我们快追七公主返来啊。这么跑出去太伤害了。”
香见不假思考，“有了惇朱紫，皇上连到宝月楼看我也少了，我恰好落得平静。”
她记得《诗经》里的句子，天子曾经教过她，还是听翊坤宫中的人念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女兮，无与士耽。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但，那必然，是他和她的最后。曾经的思念如漫天清寒的冰雪，深切骨髓，可天明日光晖映，只能看着它混合灰尘，浑浊地化去，一无统统。
颖妃感激涕零，那里还能说甚么，只拉住了璟妧一同重重叩首谢恩。
太后见她情急，也不斥责，只暖和道：“你身边已有几个孩子，再带七公主怕也顾不过来。有颖妃为你分忧也是功德。”
那仿佛，是一个女子错付了毕生的诗。
烛火燃了半夜，垂下累累珊瑚般的烛泪，火焰子跳了一跳，照得天子的面庞阴晴不定。天子淡淡道：“没甚么。只是想起了旧事睡不着。”他定必然，“皇贵妃，今儿是仲春十八。”
颖妃发狠道：“那又如何？就是本宫与我们这些蒙古姐妹在翊坤宫娘娘与皇贵妃之间从不偏私结党，皇上才格外正视，又怎会是以见怪？”
进忠微微游移，还是道：“翊坤宫娘娘得肺痨已久，久病缠身，大抵生无可望。至于容珮，业已殉主。”
芙芷当时已是惇嫔，这般不将皇贵妃放在眼里，天然是恩宠深厚的原因。但是言辞锋芒锋利，也是看出了嬿婉对后宫之事的力不从心，便是位同副后又如何？颖贵妃所领的蒙古妃嫔天然是不屑于嬿婉，自成一派，事事以颖贵妃马首是瞻，公开与她冷然相对。容妃独领盛宠多年，我行我素惯了，便是庆贵妃、愉妃、婉嫔等少伴君侧的妃嫔，也是温馨度日，几近不去应酬她。
婉嫔低首，像是被震惊了不堪回顾的旧事，含着惭愧与不安，膝行上前，叩首三下：“我欠了娘娘的，只怕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进了养心殿，转过暖阁，天子却不在寝殿，而是在殿后的梅坞，那是一个小小阁子，一色的冰裂纹棂格窗，房内统统所用，皆是梅斑纹饰。夏季乘凉，倒也是个不错的地点。只是，嬿婉并不喜好去。每到此处，她便会想起，想起阿谁爱好梅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