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二十一章 暗涌（上）
“一朵珠花，的确做不得数！”天子口气极淡，“眼下纯贵妃在那里？”
如懿目光一震，只觉胸间五味陈杂，酸涩苦辣一齐逼了上来，只在喉头逼仄涌动。她的眼神与莲心长久相接，不自禁地缓缓点头，莲心以她眼中的一泊腐败的闲定温馨，沉默接受。烛光微微摇摆，带着几兼顾不由己的萧瑟，映着她白净的面庞，却未能染上一层淡薄的红晕。很久，如懿只是轻叹：“难为你肯说如许的话。”
海兰眼眸一转，正声道：“那是应当的。皇后娘娘薨逝，姐姐怕有很多事要顾问，我只陪着姐姐，照顾些微末琐事吧。纯贵妃早已守在大行皇后[14]的青雀舫上。”她俄然凝眸，伸手替如懿取过腋下鎏金菡萏花苞纽子上系着的雪青绫销金线滴珠帕子，沾了沾她额头晶莹的汗珠，讽刺道，“姐姐如何了？这会半夜寒，竟出起盗汗来了？”
斯须，如懿向上挑起的唇竭力勾画出一朵笑纹，却清冷得让人感觉苦楚：“海兰，我恨了她那么久，现在她死了，我却不感觉欢畅。死了阿箬，死了高晞月，死了富察氏，我恨着她们，算计着她们，相互缠斗了这么多年，可接下来会是谁？我又为甚么欢畅？总仿佛如许的日子无穷无尽，永久也过不完似的。”
毓瑚道：“是。嘉妃也帮不上甚么，一应都是听纯贵妃的安排措置。”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子才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事应当明白。”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亥时，皇后富察琅嬅薨于德州，年三十七。
天子忽地抿紧了唇，像是冒死压抑着某种涌动的情感，冷冷道：“纯贵妃，倒是养着朕的大阿哥、三阿哥和六阿哥呢！”
毓瑚那里敢接如许的话，只得屈膝道：“奴婢讲错，奴婢没有诽谤纯贵妃的意义。”
龙舟殿阁中静得出奇，莲心跪在暗影里，大气也不敢出。天子单身长立，凝神俯视不语。莲心的身子俯得更加低了，几近要蒲伏在龙靴边上，那浅金色的靴子，黄漳绒的靴面用夹金线穿戴米珠和珊瑚粒，密密匝匝。盯得久了，只感觉本身也成了那靴面上细细一粒，一不留意便会滚落下来，踏成齑粉。
天子神采黯然，挥了挥手：“也罢。莲心，你在宫中之事已了，朕会让你出宫安设，好好度日吧。”
进忠正承诺着要回身出去，俄然见外头帘影一动，一小我影闪了出去，恭敬地垂首站在一边，道：“主子李玉给皇上存候。”他跪伏在地，看了进忠一眼，沉声道，“皇上不必去唤素心了，主子刚才出去，便是听人来报说素心触柱而死，殉了皇后娘娘。”
心头如被透明的蚕丝一缕一缕细细紧紧地缠紧，一圈又一圈，几近透不过气来。如懿喃喃道：“海兰，我不晓得本身该不该信。若害我们的事不是她做的，那会是谁？她已经死了，高晞月也死了，我却不晓得还要和谁斗下去，那人又躲在那里？我们活在这儿，却又和草泽野兽有甚么辨别，夜防日斗，存亡相搏，却永不知下一个敌手何时会呈现，何时会咬住本身的喉咙。”
天子凝神半晌，问道：“李玉，你去叮嘱毓瑚，她年长慎重，让她去瞧瞧素心的尸身，筹议了叫人如何措置。另则，莲心在那里？”
而这些所受，来自于谁，她一向觉得本身是再清楚不过的。可现在，却也是胡涂到了极处。
莲心细细想了半日：“纯贵妃、嘉妃与婉常在也常常来往。皇后喜好四阿哥，与嘉妃略靠近些。只是嘉妃一贯与慧贤皇贵妃只是面子上的敦睦，也不大将别人放在眼里，只和纯贵妃靠近些。皇后娘娘一贯顾着相互的颜面，以是慧贤皇贵妃若一人来，便不大呼嘉妃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