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九章 辱身
从未这般恶心过。
偶然候，没有动静，比最坏的动静，更让人感觉可骇。
一顿晚膳，吃得索然有趣，如同嚼蜡。天子也仓促停箸，道：“罢了。”
笑影幽阴悄悄地开在她的眼角与眉梢，“是啊。臣妾多谢皇上恩宠眷顾，长日不衰。”
如懿眸中澄定，“皇上要凌云彻净身入宫，岂不是因为心中疑根深重，认定臣妾与他有私么？现在看他非男非女，受尽折磨，皇上必然很欢畅吧？”
凌云彻步行到廊下，举起手噼噼啪啪打起耳光。他动手极重，如懿与天子细细嚼着，听着那耳光声脆脆的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打着。殿中宫女寺人们个个垂下了头去。
六合间宛然有雷声震震，风卷云彩疾聚疾散，悲悯与哀伤翻涌而上，不成遏止，泪水潸潸而下。她背着他，不肯让他瞧见本身的眼泪，连哽咽也淹没着吞入喉底。
天子的笑意无可抉剔，看她的眼神仿佛很对劲。他抚着她的手背，“那就好。朕本日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你平日爱吃的菜，朕陪你一起。”
如懿记得再清楚不过，整整三十六天。这三十六天里，天子没有再见过她，糊口仿佛又回到了平常那种近乎断交的隔断。隔着一条长街的两端，她与天子各自过着本身或残暴或孤单的光阴。
她说不出一句话，也无话可说。
如懿闭着眼睛，听着沉沉的心跳声，“皇上，臣妾真是要谢凌云彻，没有他，您已经一年三个月二十四天没有走进翊坤宫了。”
如懿一凛，扬起家子，“皇上要甚么？”
天子来得很快，日已将暮，烟霭沉沉，飞起的檐角在深红浅金的暮霞的底上垂垂变成暗色的剪影。寒冬夕阳深，星子挂在远远的天角，绽着冷冷的光，像冷峭的眉眼。
夜已深沉，雪花敲在瓦檐上的声音扑棱扑棱的，像是谁撒着坚固的小石子儿，一下一下惊着心肠。嬿婉并没睡好，睁着双眼拥着锦衾，悄悄听着风收回怪兽般阴沉的呼号，低声唤道：“春婵。”
天子的声音极安静，像暴风雨到临前安静的海面，汪蓝深沉，“畴前他有七情六欲，听着或许难受。现在朕替他了了六根尘缘，他也该停了痴心妄图，得个循分。”
许是大伤初愈，他整张面孔惨白得近乎透明，人瘦成了一杆枯竹，被两个小寺人半扶半拉扯着。进忠含了谦恭的笑意，“凌云彻，还不给主子存候。”
以是，当寺人们的靴底桀桀踏破积雪的沉硬时，栖落在廊檐下啄食的乌鸦也被惊得飞起。映着这萧然落索的气候，散落一层层破裂的哀鸣。
“对！莫须有，或答应能有。因为人的狐疑赛过统统铁证如山。因为只要他坚信，便统统坚不成摧。但如有了狐疑，狐疑生暗鬼，哪怕无事也成了是非。历代以来，死在‘莫须有’三字上的，还少么？”
如懿连眼皮也不抬，淡淡道：“是么？”
她俄然想起来，这灯有个名字，叫暖雪灯，簇簇焰火在温热的氛围里衰弱地腾跃着，是雪后灯光映照的晕黄。她别过甚，看得久了，那灯成了恍惚的一团，像是烧颓了的香灰末子。
他说得字正腔圆，如流水般天然。天子点头，“打发你来翊坤宫服侍，倒是合适。”他顿一顿，眼睛一瞟，“皇后爱吃荔枝腰子，你给添上。”
天子徐行出去，很多日子没来，他半点也不陌生，拣了昔日的位子坐下，便翻如懿抛在小几上常看的书。
如懿扫了一眼，便已看清。那并不是她喜好的菜色，特别是腰子与蛤蜊，她从不肯吃。但他的意义，再明白不过。
凌云彻的指尖抵着她的指尖，是寒冰与寒冰的相触。他轻声说：“娘娘，你在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