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六章 琮碎
皇后冷冷嗤笑:“女儿?女儿有甚么用?有了儿子,女儿是锦上添花的装点;没有儿子,女儿连雪中送炭的那点炭火都比不上。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天子在哀思中喃喃不断:“明日就是腊月三十,过了明天,朕的永琮就长大一岁了。”他大悲之余,特颁谕旨:“皇七子永琮。毓粹中宫,性成夙慧。甫及两周,岐嶷表异。圣母皇太后因其出自正嫡,聪慧殊常,钟爱最笃。朕亦深望教养建立,可属承祧。今不料以出痘薨逝,深为轸悼。”但是活着的人哀思再深,如何能换回死去的孩子,统统也不过徒劳罢了。
皇后轻叹一口气:“那就让她出去吧。”
如懿的心蓦地一跳,几近落空了应有的节拍。积久的痛恨在她身材里如蚁附骨,无声地啃啮着,并跟着光阴的洗濯更加深切。她不是未曾想过,如果当时听了茉心的话,动了手会是如何?但是她心底一闪而过的阴暗的动机,却以如许如刺又平顺的姿势破空来到人间。她还来不及细细去辩白心底是怜悯还是不测,天子已然霍地起家,撞翻了身边的双鹤紫铜烛台,火苗顺着明黄色碧金盘龙帐霍霍地燃烧起来。
嬿婉忽地捏住澜翠的下巴,拧着她的面孔对着本身,哑声道:“澜翠,你细心瞧,我的脸还在不在?我有没有变老,有没有变丢脸?”
皇后侧了侧身子,微微又窸窣之声,她的声音听上去怠倦到了顶点:“一个没法再生养,传不下子嗣的皇后,老了,死了,又有甚么要紧?何况是几缕青丝罢了。”
素心跪在皇后床前,冒死点头道:“皇后娘娘,不是的,不是的。您只是防着该防的人,又没害死了他们,有甚么报应不报应的话?”
这是皇后自册封后第一次自称“我”,素心自皇后名位定正以后,晓得皇后极珍惜矜持身份的“本宫”二字,现在竟然以“我”相称,口气中亦不觉如何惊恸。素心才惊觉,她奉养多年的女子,心气已经灰败到如何境地。
齐鲁道:“是,皇上仁慈。那微臣这就去办。”
皇后倚在枕上,神采安静得如一个即将离世之人。她沉默了好久,俄然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安好得如同深渊的殿阁里听来有太多的凄绝与幽惶:“不能够了,我的身子已经不能够了。素心,我的永琏和永琮都保不住,莫非都是报应?”
齐鲁在为皇后搭脉后点头道:“皇后娘娘,当年您一心催孕,过用心急,是在高龄体弱催得皇子,以是皇子早产,天生孱羸。而您也大伤元气,微臣与太病院同僚诊治过,娘娘想再有子息,只怕是不能了。”
嬿婉死死地掐住澜翠的胳膊,硬着酸涨的脸哑声道:“不准胡说,原是我本身不得脸没见地罢了。娴贵妃家道中落,我不也是个败落户的出身么?”她咬紧了牙关,屏了半日,回顾望着灯火透明的养心殿,一字一字着力道,“本来,是皇上给了我一丝但愿,他对着我笑,奉告我能够凭本身窜改家世运气,我却甜白釉也不识,连燕窝都做得粗鄙,可不是本身没脸么?皇上没撤了晋封朱紫的旨意,已算留了脸面了。”
天子摆手,笑得轻巧:“不必。彻夜你留在养心殿。李玉,着人去服侍贵妃沐浴。”
素心有些怯怯的:“实在皇上一向是但愿皇后娘娘能去东巡的,只是担忧娘娘您哀痛过分,病体未愈,经不得车马劳累,以是一向没有对您说……”
皇后在目睹亲生儿子死于怀中的一刻昏迷畴昔,且哀伤成疾,再难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