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六章 茂倩
天子打量着她气色，固然妆容经心形貌，细看之下仍可见她眼角眉梢的蕉萃之色，当下便有些不豫，“如何？朕赐婚与你和凌云彻，你们伉俪却过得这般不好么？”
天子微微点头，“若问毓瑚，一问便知。”
嬿婉非常难堪，“皇后娘娘，这靴子是十几年的东西了。您晓得绣功这个东西日趋精进，总会有所窜改，只怕难以鉴定。”
凌云彻深深叩首，俯仰三次，只是沉默无言，悄悄退了出去。
凌云彻怒极，也顾不得在御前，反手便是一掌，方寂然叩首道：“皇上，微臣不懂管束妻房，乃敢在御前无礼，惊了圣驾，微臣自甘领罪！”
嬿婉听如懿出言斥责，心下大快，亦为凌云彻多年之苦生了怜意，亦道：“本宫本日听你说话，真是牙尖嘴利。提及汉军旗，本宫是汉军旗，去了的纯惠皇贵妃和慧贤皇贵妃，哪个不是汉军旗？皇上恩待我们，到了你却生了凌蔑之心，真真白费你在御前服侍多年，说出去平白叫人笑话！”
一语勾起嬿婉的悲伤之色，她恹恹道：“皇上，毕竟是臣妾无用，平白有协理六宫之责，却不能为皇上皇后分忧，连一个豫妃都弹压不得。”
如懿的伤怀凝成凄楚的郁叹，“臣妾乍见此物，如何能不喟然伤感。当年惢心亲手缝制这双靴子，以酬谢凌大人火海相救的恩德。现在光阴流逝，惢心已然跛了一足，不复当年之态。”她悄悄道，“这针脚清楚是惢心的绣功，皇上若不信，尽管比对。”
嬿婉愈看愈是皱眉，喝止道：“甚么妻室失德，皇后娘娘多么高贵！只凭你妄议主子，就该立时杖毙。”
凌云彻眉心一沉，旋即明白她言下之意，已将本身与天子亲疏分得再明不过。他如何不会心，只得按下舌底一丝酸涩，回声道：“皇后娘娘仁厚悯下，微臣感激不尽。”
如懿听他意中所指，仿佛有话要说，便也无可无不成，斜签着坐下，取了一瓤剖好的橙子，蘸了如雪新盐，吃了一片。
豫妃笑一声，似墨色夜间栖在枝头的老鸹，“快意云纹？茂倩，你若不说个明白，我们都成了蒙在鼓里的胡涂人儿了！”
凌云彻勃然大怒，“这是御前，你当是家里，任你疯颠胡言？”
本来如懿说话，茂倩只是梗着脖颈不肯言语，虽是冷静听了，却不甚爱护。待到天子出言，她才有些惊骇，叩首道：“皇上，奴婢不敢，可奴婢真是委曲……”
凌云彻一凛，想看一眼如懿，却少不得生生收住了目光，低首道：“是。”
如懿底子不屑与她辩白，只定定望着天子，眸中秋水静寒，若一池深潭，“臣妾的绣功虽比不得海兰，但日夜相处，耳濡目染，也总有八九分功力，是而天子一应衣衫上凡有效快意纹的，几近都出自臣妾之手，以示知心相伴。皇上若不信，大可取过来看，一比就知。”
茂倩见此，越产生了天大的委曲，抱屈道：“那日豫妃小主遣人来报你安然，说道你奋不顾身去救皇后娘娘。大家道你忠勇，唯有我晓得你那见不得人的苦衷。救驾一事，不过是你与皇后有私，才奸情透露罢了。甚么忠勇，呸！”
天子眸色如剑，锋锐几可见血，“如此看来，凌云彻与皇后真是悲喜与共。”
如懿迎着她的目光，慵倦地掸了掸手中的杏色水绫绢子，“好了，终究说到这句了，也不枉豫妃一番辛苦找了你来。只是这话便和戏文似的，唱了开首就让人猜获得下头，真真也是无趣至极。”
凌云彻骇然变色，静了半晌，方决然点头，向着天子正色道：“皇上，微臣佳耦虽是指婚，之前未曾熟悉。微臣孤苦一身，得皇上垂爱才立室立室，以是一向怀有敬爱老婆之心。结婚后微臣让茂倩主理家事，一应所求无有不允，也无半分不尊敬。”但神采略显戚然，“茂倩久在御前，端方天然殷勤，但不免有拿大之意。且她总瞧不起微臣乃是汉军旗人，言语间对微臣先人也有轻鄙，微臣才对她生了冷淡，乃至她心抱恨怼，以是惹出这般泼天是非。微臣管束无方，自甘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