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四章 木兰情
海兰顾恤地在她身边，和顺道：“姐姐别如许说。做阿玛的都没有担负，叫一个女子该当如何？”
初寒的风掠过，如秋水般泠泠爽爽，身上的衣裙被风鼓起，窸窸窣窣如悄声细语，是静夜里涌动的细浪。
如懿焦灼不安，“不必拘礼，先去看永璂！”她低首，见江与彬指尖犹有未洗净的血痕，旋即明白他从那边而来，便问：“凌云彻如何了？”
立足间，却见李玉陪着永璂自慈宁宫一带过来。永璂见了如懿，面露忧色，赶紧唤道：“额娘！”
如懿绷在面上的笑意渺漫如烟云，带着蒙蒙的雨气，“臣妾才真真是寒心！永璂不过九岁，还是懵懂冲弱。于您心中，到底是孩子的安然安康要紧，还是人前的颜面要紧？是舐犊情深要紧，还是君臣颜面要紧？”她戚然落泪，逼视着他，并无撤退之意，“皇上，臣妾偶然候真的不懂，您心中真正在乎的，到底是甚么？”
天子听她口气冷硬，涓滴不肯服软委宛，也不觉有气，“永琏和永琮的好，天然是有孝贤皇后谆谆教诲，费经心力。”
他的语气很少如许温和，是一种颓废的温和，让人酸楚，他持续说着：“朕有过很多个皇子。去了的永琏和永琮，是朕最期盼的嫡子。可惜他们都天寿无延。永璜的野心太重，永璋脆弱无能，永珹被他额娘金氏引到了歧途上，和永瑢一样只能出嗣。永璇已经伤了脚，永瑆一味贪玩。永璐和永琰尚是黄口小儿。朕将至知天命之年，膝下唯有永琪一个成器，另有永璂这个嫡子。”
如懿郁郁道：“自进紫禁城，我早已无处可去。以是老是忍不住遐想，分开了重重的保卫，内里的天是否是纯洁的蓝色？不像我们在宫苑里所见的四四方方一块。内里的日子是如何过的？油盐酱醋固然噜苏，是否也日日浅显而温馨？”
天子沉默半晌，“永璂被挟持，朕何尝不心疼？可当着人前，他这般无用，朕如何不寒心？”
越是机巧地粉饰，越是有甚么不成言说的奥妙。有猜疑的阴翳蔽上心间，如懿温然道：“永璂，额娘为你缝制了一件冬衣，你和容珮回翊坤宫尝尝。”永璂乖顺地承诺，跟着容珮走了。
永璂点头，非常欢畅，“愉娘娘对我很好，额娘放心。”
永琪的神采微微一沉，但见生母与嫡母都慌了神，只得道：“那儿子立即就去。”
御花圃中的枫树叶缘已全然泛红，万叶千声，顶风作响。她沉着独立，一袭平常深浅二紫色缎袍，舒袖临风，卷起衣袂翩翩，湛然如谪仙。看得久了，那紫便融进了漫天的血红当中，浑然不见踪迹。她就会想起那一夜的恂嫔，她胸前的血，阿诺达的血，仿佛添了御苑枫色的一笔浓墨重彩。
如懿亦起家，与海兰一同请了安。天子挥了挥手，“愉妃，你也累了，退下吧。”
海兰跺了顿脚，恼道：“这个时候莫非还顾着皇上春宵风骚？永璂是嫡子，如果伤着甚么，可如何是好？”她看一眼立在一旁的永琪，咬了咬牙道：“三宝只是个主子，只怕见不到皇上。如果碰长进忠那起子小人作怪，又是一场气受。永琪，便是你去！”
如懿一把抱住他，喜得泪盈于睫，“永璂，你胖了些。”
如懿转首看去，不知何时天子已然到来，立在帐边，无声地凝睇着榻上的永璂。
李玉面色一沉，复又笑道：“自从木兰秋狝凌大人救护有功，皇上便格外正视，总留在御前。”
容珮骇怪得合不拢嘴，但见如懿目光扫来，立即低眉敛容。
如懿看她一身宫装打扮，花盆底的鞋履款款走来也无不当，便道：“你仿佛适应了很多。”
如懿恻然摆首，“怎会？我从陪在皇上身边那一刻起，便晓得，我这一世能够有的男人，能够依托的男人，只要他一人。我统统的荣辱悲喜，都只在他一念之间。曾多少时，生儿育女也罢，争权夺利也罢，到头来只是但愿在他身边能够悠长些，更悠长些。但是现在，我只恋慕，恂嫔有分开这个处所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