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章 故剑
母子俩说着话，已然是暮色四应时分，永琪赶着出宫归去。
永琪踌躇半晌，“儿子传闻了，宫中追奉孝贤皇后成风，皇额娘处境尴尬。连永璂也不能留在身边。”
海兰浅笑，看着儿子的目光尽是疼惜，“你常和外头的人来往，赠妾之事也是常有。额娘倒想看看是如何个出挑人物，就成了你心尖上的人儿了。只是端方在这儿，额娘能见的媳妇儿，只要你的福晋和侧福晋，格格是不入流的，入不得宫。”
“那又如何？”天子的口气冷酷如烟，“令贵妃另有公主养在颖妃膝下，你既然要埋头机过，带着孩子亦不便利。”他眼波流漾，似有几分家高临下的鄙夷，“如何？你会求朕？”
天子一字一字缓缓隧道：“如懿，朕已经老了，年事越大，越记念当年孝贤皇后的暖和哑忍。如懿，你的锋芒太利。为何不能如孝贤皇后普通？朕不悦时发怒时，孝贤皇后都格外和顺宁和，你却必然要说出伤朕的话么？”
天子听着她的淡然，她的冷酷，微微摇首，“如懿，朕萧瑟你的这些日子，你倒是通透了很多。但是你对朕，连一个女人该有的情感都没有了么？朕倒想起来，当日在宝月楼，对着朕与容嫔，你是多么说话狠恶。”
那是平生里最好的年事了，丢不开，舍不得，忘不掉，却再也回不去了。
海兰将手中的錾金珊瑚绿松坠角缠上收好的辫梢，柔声道：“好了。”永琪翻手一看，笑道：“还是额娘梳的辫子最好。芸角最会梳头发，也不及额娘手巧。”
永琪双目微睁，沉吟半晌，“额娘所言甚是。皇额娘固然获咎了皇阿玛，但职位无忧。且皇额娘另有永璂，永璂才是皇额娘独一的儿子。”
这般动机，似一把锋锐的青霜剑，狠狠刺入她心口。因着太锋利，来得太高耸，竟连半分血渍都不见。她只能任它这般刺着，一拔出来只会鲜血飞溅。她晓得的，从她看到那句话的时候，那柄剑便毕生再难拔去。
她走得极快，足下带着风，以断交的姿势压抑着心底垂垂迫出的疼痛。
和敬低首深思，拨弄着小指上寸许长的鎏金缠花护甲，沉默半晌，方才含了冷峻之色，“是了。哪怕令贵妃不敢明着痛恨额娘，可也必然不是她所说的对额娘满怀恭敬。她当日就是花言巧语蒙骗我，借额娘的情分靠近我。毓瑚姑姑，你说是不是？只是姑姑为何到本日才奉告我这些？倒由得令贵妃巧舌令色。”
是阿谁端倪清澈的少年，永久在她的影象深处，悄悄唤她一声：“青樱。”
婉嫔瞧见如懿，便有愧色，也不敢避，只得行了莫大的礼数，当着冷风迎头跪下，凄凄道：“皇后娘娘万安。”
海兰轻哼一声，不觉得然，“皇后毕竟是皇后，哪怕前头有很多个，人死不能复活。只要姐姐活着，谁也夺不走您的后位。”
那些影象中深切骨髓的爱意与依托、期盼与渴求呢？她这平生统统，无一不与面前的男人息息相干，却不想，到了此时现在，看着他，也是寒意顿生。
海兰郁郁难安，“现在外务府懒怠，这件衣裳领口破了也不肯补上。容珮的绣活儿不可，你皇额娘……迩来眼睛不大好，要本身脱手也不能。”
婉嫔不是一个好人。乃至，她是一个可贵的好人。哑忍、温婉，连爱意亦深沉低调，从不等闲伤害人。但，偶然好人也会不讨人喜好，好人也不必然让人讨厌。
毓瑚倒也不含混，迎着和敬的迷惑道：“这些事，只怕在无知的人眼中，还觉得是公主不满皇后才做的。令贵妃调拨婉嫔借孝贤皇后争宠，以此坐收渔翁之利，却让人觉得是公主行事诽谤帝后，奴婢实在替公主不值。公主您是皇上独一的嫡女，高贵无匹啊，万不成感染臭名，受人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