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番外 万寿长夜岁岁凉
天子微眯了眼，“那不是十五阿哥无能，是他的额娘太无能。”
天子伸脱手，李玉忙伸手扶住，天子道：“朕感觉酒劲儿上来了。李玉，你扶着朕走一会儿。”
李玉悄悄纳罕，颖妃巴林氏乃蒙古贵女，入宫数载，颇得天子恩幸。便连皇贵妃魏氏所生的女儿七公主，也交由她扶养。特别是乌拉那拉皇后过世以后，平常嫔妃可贵见天子一面，这位颖妃却常能陪天子说话，宠遇可见一斑。而本日天子如许抛下她不顾，倒是向来未有之事。
李玉忙躬身道了声“是”，悄悄儿朝后脸一扬。背面跟着的四个小寺人会心，便隔了十步之遥，轻悄跟在二人背面。李玉稳稳扶住天子的手臂徐行往前。
李玉跪在天子身后不远处，连膝盖都麻得没有感受了。只模糊感觉盗汗流了一层又一层，仿佛永久也流不完一样。
天子不说话，李玉更不敢说话，也不知天子想去那里，只好沉默跟着。月色澄明如清波，和顺浮溢四周，连长街两侧的朱红高墙，也失了昔日的沉严厉穆，显出几分娇柔。
李玉不知天子何意，只赔笑说：“皇上的嫔妃们不但貌美贤惠，并且本日万寿节都为皇长进歌献舞，当真才貌双全。”
李玉忙忙点头，“皇上说得是。”
夜风沉缓地吹拂，氛围中绵密的花香软软地缠上身来，与酒意一撞，天子更感觉心中沉突，整小我醺醺欲睡去。
他是不该瞥见的。就仿佛，天子也不该过来这里。
但是如懿，她有那样锋利的眼神。恰如她断发那一日，如此断交而凄厉。
李玉不敢怠慢，忙转头扬了扬拂尘，四个小寺人便躬身后退下去。
触手扬起的轻灰令天子忍不住咳嗽。他细心看去，才发觉门上红漆班驳，连铜钉都长出了暗绿的铜锈。墙头尽情发展的野草，檐角精密的蛛网，都是那样陌生而寥落。
墙头的野草轻悠悠地晃着，仿佛只要风来过。
以是，他太清楚如懿的高傲，太清楚该如何挫磨她的高傲。
翊坤宫，应当是天子最嫌弃的处所；翊坤宫里的人，应当是天子最嫌弃的人。但是恰好，在如许普天同庆的万寿节里，期近将花好月圆的中秋夜前，天子却在翊坤宫的门前，迟迟盘桓，不肯拜别。
李玉忙恭谨道：“皇上放心，您一早翻了惇朱紫的牌子。主子已经去通传了，这个时候惇朱紫已经备下了醒酒的汤药在承乾宫等着您了呢！”
李玉吓得不敢昂首，终究听清天子说了两个字，“归去。”他顿了顿，“将翊坤宫清算出来，给惇朱紫住吧。”
天子悄悄地鹄立在门前，很久，只是沉默。
天子摆了摆手，“顺服体贴天然是好，可朕怕啊，怕这顺服体贴上面是说不出口的肮脏心机，肮脏手腕。朕想一想，就感觉恶心。”
天子徐行走着，李玉赔笑道：“皇上，再往前就是翊坤宫，中间的宫里庆妃娘娘和诚朱紫都在，再不然，另有几位朱紫常在，也都住着。皇上要不要去坐一坐……”
曾经恩密意重的翊坤宫，曾经住着天下之母的翊坤宫，竟也破败如此了么？
魏氏身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主理六宫，又后代双全，若不是得了这心悸病身子衰弱很多，只怕也有封后的希冀了。
李玉悄悄看了天子一眼，奓着胆量劝道：“皇上，颖妃娘娘在养心殿等着您哪！”
天子轻嗤一声，带了几分讽刺之意，“是啊。朕有那么多的嫔妃，个个貌美如花，聪明无能。”
总管寺人李玉的步子迈得又快又稳，一面轻声催促着抬轿的小寺人们，“稳着点儿，别摔着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