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仆人中没有男人,老太太钟氏独掌大权,带着三个寡媳,另有三个孙女儿过日子。每天三定省外,只要早晨这顿饭,是百口都在老太太房中用饭,给老太太解闷,听她骂人或是干脆。
更走上两步,香气更加的浓烈。宝珠能辩白到的,就有十几种子香花香草,就是桂花,也浓得比昨儿要好。
见小婢歪着脑袋,非常奸刁模样,宝珠又要笑,手上本握着一条黄色帕子,就在红花头上打了一下,道:“看你又胡说,老太太的事,我们可不群情。”
跟着这一声,老太太钟氏的目光,放到宝珠身上。这是一个斑白头发的老妇人,她中年丧夫,膝下无亲生之子,庶子又全丧光,单独带着三个儿媳和孙女儿过日子,在别人眼里这日子是难过的,可钟氏硬是过得体面子面,身子骨儿也比同年纪的人结实。
见到四女人来,她无声地低头曲膝,行了个礼。而房中,有高谈笑语声从织斑斓宝相花的夹帘中出来,一听就是方阿姨的语声。
哪天惹到老太太不欢畅,也是撵过的。不过方阿姨脸面不值钱,撵走了她再来,说上一通的阿谀话,依就是白吃白住安家的常客。
安府的三个女人,三个房头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可托着老太太的名,还能往京都侯府里去做客。
方阿姨是二房里邵氏二奶奶的姐姐,她也早没了丈夫,家道又普通,经常到二奶奶这里借川资,凑趣上老太太一住就不走。她膝下另有一个女儿,本来叫方素娟,厥后见安家的女人们以珠为名,方阿姨就说素娟名字不好,改名叫明珠吧。
安宝珠走出红漆雕喜鹊登枝房门,见气候方才好。恰是晚餐前半个钟点风景,朝霞作七彩色,红夹着黄,白云染着青,像老太太钟氏房中的粉彩蕃石榴花插,光彩明快,观之心头一爽。
这香兰苑啊,看似杂草丛生,实在一年到头香花香草结不完。宝珠闲下来代老太太算过,光这一处的出息,就比内里一个铺子的收息还高,而铺子还要请伴计,请管事的打理,这一处园子只本身个儿长,不消浇水不消去管,到时候自有香料铺的人来收割,送银子上门,老太太又不傻,自是不卖。
见这么说,宝珠就大风雅方地站住,猜想着方阿姨在说甚么。她偶然偷听,何如方阿姨一贯腔门儿高,说到欢畅的处所,更是压得住一台大戏,内里的话就断断续续传出来,让人能听个明白。
这统统,与她侯府的娘家不无干系。
宝珠忍笑,方阿姨说话粗陋,但好听话不要钱的抛,老太太居家孤单,才留下方阿姨长年接待,实在就是个解闷的。
“内里是谁?”老太太钟氏的声音问出来。福英如卸重负,忙扬声而回:“四女人来了。”略停一停,钟氏缓缓道:“出去吧。”
她们刚走出两步,内里倒闻声了。
转了个弯,就见到三房两厅,亦有几间抱厦。几个上年纪的妈妈走出来,不知是催晚餐还是老太太要甚么。这里是老太太的房后,绕畴昔,就见到一个稍大点儿的丫头门前侍立,预备着有人出来好打帘子。
“福英,老太太今儿欢畅?”宝珠先不出来,悄声问那丫头。福英缩着头笑,以手指先在唇上作一个噤声的意义,再往里看看临时不会有人出来,才蹑手蹑脚过来两步,小声隧道:“四女人你先别出来,内里说的话不好呢。”
这侯府的小爷也大了,就是方阿姨说这番话的用心了。安府的三个女人没论婚事,方明珠也一样没有论。
这一点上,宝珠是感激老太太钟氏的。钟氏刻薄的时候让人听不下去,可该把持的处所也半点儿不错,如教养女人们,在这城里算是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