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肝的,远的去着罢!不怕,是人另有不怕的……”
“那毛子出去,他不拿马刀杀你?”
到厥后连大昴星是灶王爷的灯笼这回事,我也颠覆了。我问祖父大昴星到底是个甚么?
乘凉的人都笑了,都说我真短长。
他扬着头。他骂着那早已飞畴昔了的雀子,粗心是:那雀子如何如何不该把粪落在他身上,应当落在那穿绸穿缎的人的身上。
“谁也看不见,你如何瞥见啦?”
有二伯的行李,是零琐细碎的,一掀动他的被子就从被角往外流着棉花,一掀动他的褥子,那所铺着的毡片,就一片一片地仿佛活动舆图似的一省一省地盘据开了。
但是每当他和祖父算起账来的时候,他就不这么说了。他说:
有二伯走在院子里,天空飞着的麻雀或是燕子若落了一点粪在他的身上,他就停下脚来,站在那边不走了。
有二伯一碰到这机遇,就没有不立即打了畴昔的,他手里如果拿着蝇甩子,他就用蝇甩子把去打。他手里如果拿着烟袋,他就用烟袋锅子去打。
有二伯的草帽没有边沿,只要一个帽顶,他的脸焦焦黑,他的头顶雪乌黑。吵嘴清楚的处所,就恰是那草帽扣下去被切得溜齐的脑盖的处所。他每一摘下帽子来,是上一半白,下一半黑。就仿佛后园里的倭瓜晒着太阳的那半是绿的,背着阴的那半是白的一样。
另有,有二伯不吃羊肉。
有二伯的枕头,里边装的是荞麦壳。每当他一抡动的时候,那枕头就在角上或是在肚上漏了馅了,哗哗地往外流着荞麦壳。
“我看你这个‘二爷’一丢了,就只剩下个‘有’字了。”
他说:
“走黑路怕啥的,没有愧苦衷,不怕鬼叫门。”
我一问他:
我就问:
以是有二伯一走在街上,都不知他是哪个朝代的人。
有二伯说话的时候,把“这个”说成“介个”。
有二伯的脾气真古怪,他很喜好和天空的雀子说话,他很喜好和大黄狗谈天。他一和人在一起,他就一句话没有了,就是有话也是很古怪的,令人听了常常不得方法。
“我不信,天上没有线的,有为甚么我看不见?”
有二伯的鞋子,不是前边掉了底,就是后边缺了跟。
“你二伯不吃这个,你们拿去吃吧。”
夏天晚餐后大师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大师都是嘴里不断地讲些个闲话,讲得很热烈,就连蚊子也嗡嗡的,就连远处的蛤蟆也呱呱地叫着。只是有二伯一声不响地坐着。他手里拿着蝇甩子,东甩一下,西甩一下。
我说:
“杀又如何样!不就是一条命吗?”
“有二爷,猫上墙头啦……”
“人是肉长的呀!人是爹娘养的呀!谁没有五脏六腑。不怕,如何能不怕!也是吓得抖抖乱颤……眼看着那是大马刀,一刀下来,一条命就完了。”
“下回你往那穿鞋穿袜的脚上去碰呵。”
不高不低,就正正地在那条线上。偶尔也戴得略微高了一点,但是这类时候很少,不大被人重视。那就是草帽与脑盖之间,仿佛镶了一趟窄窄的白边似的,有那么一趟白线。
他说:
把他气得像老母鸡似的,把眼睛都气红了。
若给他奉上去,他就说:
我说:
一听人家叫他“二掌柜的”,他就笑逐颜开。叫他“有二爷”叫他“有二店主”,叫他“有二伯”,也都是一样地笑逐颜开。
“有二爷,你宽衣大袖的,和尚看了像和尚,道人看了像道人。”
有二伯却很寂静地,连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沉着地向前走去了。
“那小我好。”
“他妈的……王八蛋……兔羔子,有猫狗吃的,有甲由、耗子吃的,他妈的就是没有人吃的……兔羔子,兔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