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言不讳倒实在给天子出了道困难，他下认识地把目光投向了景暄。
被几个小孩儿这么一搅和，天子在一气之下，倒是想出了一个摆脱点墨胶葛的主张。
天子听得似懂非懂，盯动手中的遗诏，沉吟着问道：“张氏不是死在先帝爷之前吗？你此时才将此圣旨拿出来给朕看，是何企图？莫非……”
天子手一颤，那份遗诏快速滑落到了脚边。他也顾不得去拾，紧绷着脸反问点墨道：“你为甚么恰好赶在本日来见朕，是嫌朕这儿还不敷乱吗？父皇将张氏的性命交在你手上，在父皇驾崩前，你为何不出示此诏，保下张氏的一条命，而要在百日以后才拿出来！你所说的阿谁巨奸大恶之徒，与你之间是否有小我恩仇，还不从实说来！”
王保儿半趴在地上，饶是浑身酸痛，听了天子这话，也不由心花怒放，奋力一跃而起，非常利落地答声“遵旨”，就一瘸一拐地往殿外跑去。
说罢即断喝一声：“来人，将来兴儿拿下。”
偏殿里的三人当中，景暄是习武之人，反应最为迅，闻声返身窜起，几步赶至那人身边，抬脚便踏住了他的脑袋。
或许是方才江陵传来的关于睦王的动静令天子心中实在感到忧愁和焦燥不安的原因，不知怎地，天子竟遐想起自来兴儿进入大明宫以来，不太短短的三两个月时候，宫内宫外可谓是变故不竭，特别是杨棠儿遇刺的那晚以后，直至现在，来兴儿的表示不时会出乎他的预感。
岂料点墨半点隐晦的意义也无，张口即答道：“不错。我与那李进忠老贼确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我的亲生爹娘和mm都在不久前惨死在了靖宫差房的刑房当中，点墨也将赶赴鬼域，本日求见皇上，一是为不负先帝重托，二也是为了报仇雪耻。”
这回才从几千里以外赶返来，紧接着就莫名其妙地几天不知踪迹，现在天又刚巧救下了李进忠，身边的人要都像他如许，可怎生了得？
景暄还想再劝，却被天子沉着脸一口回绝了：“朕意已决，爱妃不必多言。点墨暂留在偏殿，待朕午后散了朝另有话问他。爱妃，南薰殿里一众表里命妇还候着你呢。有甚么话，回东内后再说。”
“娘娘，是我，王保儿啊。”那人这一下摔得不轻，躺在地下出一声哀嚎。
“点墨，你甘心为先帝殉葬的一片忠心实在可嘉。”天子回过身说道，“但朕念及你年纪尚轻，先帝在时很有辛苦，对朕也不无襄助之义，是以，欲留你到大明宫中当差。你看如何？”
当天子诘责点墨是否与李进忠存有小我恩仇时，景暄就已从座中站了起来，此时见天子成心相询，便来在点墨身边，和她并排跪在天子面前，慎重说道：“臣妾觉得，点墨虽言语激切，但语出热诚，真相确乎如此，伏望陛下圣裁。”
不待点墨答话，天子语带双关地又说道：“依朕的意义，父皇跟前倒是还贫乏一名办差得力的宦者。来兴儿，你本日赶上先帝的百日祭仪，算是和先帝有些缘分，不如就由你代替点墨为先帝殉葬吧。”
事前毫无征象地俄然要杀便杀，这就是所谓的圣意专断吗？景暄的思路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多前：当自家祖坟被盗的军报传进长安，当时身为东宫太子的天子又何尝没有机心独裁地擅调父亲回京，以成全他的韬晦之计；当身中“乌羽飞”之毒的汪秀士唆令人投毒欲毒杀镇静后得逞以后，他又何尝没有惊世骇俗地以退为进，上章自求废黜过；往更远些说，当他接到镇静后强令与太子妃杨氏仳离的懿旨时，他连入宫面见父亲，为杨氏求个情都不肯做，即决然奉旨将杨氏逐出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