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祺见她一身穿戴不像风尘中人,本就对她的身份有所思疑,乍然被这么一问,更是存了个心眼打量这舟上二人。男人气度不凡,虽未言语,举手投足间却贵态逼人,来头必然不小。如许的人,船上备个歌姬舞姬,实在不无事理。但再看那女子,言语举止没有女子的温婉,倒有几分萧洒旷达之情在,烟柳之地又养不出如许的人儿。
落杯时,她的眼眸悄悄在他身上逗留了一瞬。
刘子珏挥手道:“喝就喝了,谢女人这游戏也就是助个兴,哪那么多端方?”
氛围僵了半晌,还是她替本身解了围:“酒令无趣,便来做个游戏罢。”她早就重视到这画舫上备了笔墨纸砚,这时便取来当东西,“以色入诗词,如有两人以上写了同一首,便免于奖惩,其他人各饮一杯。”
世人纷繁落笔。由容铎左手边起,顺次是徐天祺的“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堪愁。”,刘子珏的“青衫初入九重城,结友尽豪英。”
他的故事才开了个头,但她却一定想听,心中多数还存了思疑,觉得他有何图谋,一心想寻出他的马脚。她毫无印象,恁凭有再多证据也不过是徒然,两报酬难相对,倒不如先缓一缓,莫要操之过急,引得她对他有了芥蒂。
容铎并不推委,沉吟半晌便道:“有朱色在先,鄙人便出‘青’字,与其相对罢。”
苏昱抿唇,容色疏淡辩白不出情感。
到最末处的苏昱,展开倒是没头没脑的一句: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如此一看,这画舫上固然没有几个主子,两位仆人却都不普通。
谢绫暗自抵住下唇,叠起的眉心垂垂铺展开,凝成三分冷峻之色。
但她的夺杯之举,还是显得高耸了。席间俄然一静,苏昱探听的眼神一向停在她身上,久久不去,令她俄然也感觉有些难堪,蓦地撇了头去。
谢绫正回想着此诗的后几句,回神之时却见他笑眸温然,持杯在前。她心中一动,脑海中竟有半晌的恍忽,怔怔地从他手中接过杯盏,面无神采地饮尽。
苏昱看着她俯身斟酒的侧脸,双颊因饮了酒微微泛红,笑靥深深。虽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却像是悠长以来在心中悉心栽种的花树,枯了数载,终究在梦里开了一树繁花,让他动容。
徐天祺接着释义,道:“太白作此诗乃是拜别长安之时,是故首句便道‘长相思,在长安’。本日我等正在长安灞水之上,不成谓不该景。”
刘子珏点头晃脑地吟哦:“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前一句便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相思之意也。”
刘子珏首当其冲应了个“好”字。容铎考虑半晌,却道:“前人诗词何其千万,即便限定一字,也难以重合。如此不是每写一轮,这一杯都是免不了的?”
谢绫牵起嘴角,斜斜瞥了眼苏昱,又看向徐天祺三人,故作高深地为其解惑:“敝人谢绫。诸位兄台的测度,可恰是反了过来。”
“好,干!”徐、容二人皆笑饮一杯。谢绫本就是嗜酒之人,自也利落。
谢绫天然读懂了这三人眼中的深意,大风雅方地默许了下来,面色不改,给世人一一斟了酒,当真像是仆人在接待来宾。
如此,他并不急着揭露她的谎,唇畔似真似幻地勾了丝笑,且看她本日又有何谋算。
至此四人都已揭开,无人不异,自当又要各饮一杯。苏昱对刘子珏的调侃不为所动,倒是替本身满上了一杯,回身在谢绫面前端平,笑道:“这杯还替不替我喝?”
刘子珏贪慕风雅,学那文人骚人,以诗琴相邀,结为良朋,听到这琴声便泛舟而来。徐天祺内心实在感觉不当,又不好拂了老友的兴趣,恰好容铎也附议,他才同意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