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她的处境,”甄达沉声道:“她发誓不再提和离时,我也对她发过誓:如果祖姑真有让我另娶权贵之女的设法,我就带她阔别都城,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哦。”华宗平将剥去皮的红薯送到了她的嘴边喂她。
她依在亭柱上思考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冷风渐起。
“说的有事理,”甄灿烂说得轻描淡写,“怎奈我恰好不知好歹。”
换作甄灿烂一怔,喃声问:“既然如此,她又何需分开?”
甄灿烂悄悄的听着,心道:毕竟,不还是另娶了?
“嗯?”
甄灿烂道:“金谷堆栈落入了李洪毅之手,危在朝夕。”
“嗯?”
在凉亭下,甄灿烂收起了油纸伞,很规矩的问道:“甄大人亲临舍间,不知有何贵干?”
甄灿烂略有讶异,他说得很坦诚,非常推心置腹。她何尝不知‘甄灿烂’的意义,太后因她而起的算计和策画在步步实施,李氏和甄丹琦乃至全部李家对她有敌意在所不免,劈面而来的未知令她难以抵挡,但,必须抵挡。
甄灿烂稍有羞色,见他又往嘴边送了送,她轻咬了一口,道:“我不想袖手旁观。”
婆子急走两步将宅门翻开了,门外站着甄达,单独一人,头戴着斗笠,身披蓑衣,颇像是出海而归的渔夫,但不成否定,没有谁见过这类气势凌人的渔夫。
甄达沉默着。
“意味着你姓‘甄’,要负担起某种依托,太后的苦衷你应已有所发觉;也意味着你是甄府嫡长女,不免会触及某种好处,有人待你不好,对你明枪暗箭,平心而论,都无可厚非。”
半晌,她漫不经心的微微一笑,道:“身份能不能被承认还尚无定论,不敢多要,不敢多想。”
望着他的背影,甄灿烂莫名的神伤,他没有问茂林是谁,也没有再问娘到底是生是死,抑或是到底因何而死。他都晓得?他不在乎?他并不想晓得?他无所谓?她的目光紧跟从那背影,恍忽间,她感觉她看到的是一叶浮萍,有一种任了命的随波逐流,仿佛是接受过光阴无数次的碾压,热忱被耗光了,时过境迁,他看淡了世情,显得非常冷酷。
“我找不到她,毫无体例,我但愿她能带着你返来。”甄达渐渐说道:“我便如她所愿,另娶。”停顿了好久,“她还是没有返来。”
听他语气中的探查之意,甄灿烂心中钝凉,寒声道:“身中数百刀,血尽而亡。”
“当年,她刚怀上你时,便俄然向我提出和离,问她启事,她说我应当娶权贵之女,我当时不解,她很耐烦的跟我解释,不过是说我姑母埋没野心,需求外戚权势。”甄达似在自言自语,“我当即就已言明,毫不弃她另娶。”
甄灿烂一字一字的问:“你是在怪她?”
甄灿烂抿唇不语。
甄达沉声道:“又是翟宁设之?”
他话中含义,仿佛是指锋芒所向是在他的料想当中,甄灿烂捏了捏手指,只言片语,确有信口攀陷的怀疑,她泰然自如的道:“你能够随便测度我的用心。”
“若非是我娘被害,我也不会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