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的语气，但越说到前面，气愤越少，委曲和挫败压过痛诉，最后化为不甘和幽怨。
“崔泠有崔泠的筹算，谦义大哥有谦义大哥的筹算，刘皇后有刘皇后的筹算，薛国私有薛国公的筹算。“孟老夫人眯起双眼，目光落在孟巧曼腕上的一只金镶珠宝摺丝大手镯上，“一道赐婚旨意，我们几家人各有各的筹算，唯有薛寄素没有，她只是遵循父命、遵循婚约。她没有对不起崔泠，更没有对不起你。“
孟老夫人没有当即答复，瘦得只剩一层皮肉的手指悄悄抚着腕上的佛珠手串，喃喃念了几句经文，才道：“是我们崔家欠薛氏的，她固然不讨我的欢心，到底还是死得无辜。“
她仰起脸，放声大笑：“哈哈，我费经心机，煎熬了十多年，最后获得甚么了？只获得一个空壳！“
耳边一声轻叹，带着薄茧的双手停在半敞的衣衿前，颤栗的身材落入一个肥胖但是暖和的度量当中，熟谙的气味一下子将她完整淹没。
崔泠早已经爱上薛寄素，即便她和崔滟逼迫崔泠亲手毒死薛寄素，也无济于事。
孟老夫人还是闭着眼，沉声道：“五娘，转头是岸，钱家人和你无冤无仇的，你莫要再犯杀孽了。“
孟老夫人叹了口气，展开浑浊的双眼，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块，容颜愈显衰老：“巧曼。“
卫泽扒开珠帘，直接把周瑛华抱到西边暖阁的拔步床上放下，回回身，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安闲态度，一根接一根，顺次吹灭房中统统烛火。
“你是不是要去给孟家人通风报信？“
孟老夫人霍然展开双眼，如鹰普通雪亮的眼神钉在孟巧曼惨白的脸上，“薛家欠我们崔家的，不欠孟家的！容不得你来评说！“
孟老夫人卧在黄花梨雕花横榻上，正合目安睡，两个小丫头跪在脚踏上为她捶腿，博山炉里吐着袅袅轻烟，是助眠的安眠香。
崔滟很恨地盯着孟老夫人看了几眼，“娘，你为甚么要放走钱家人？“
卫泽一言不发，看周瑛华一双红润樱唇中吐出一长串沉着的运营，眸色越来越深。
孟老夫人歪在落花流水纹大软枕上，嘲笑一声，“只怕你越劝，五娘的火气会越大。就像畴前，每次听你说完一席话，我都会对薛氏更加讨厌。“
周瑛华放下象牙梳篦，“全凭皇上安排。“
孟老夫人持续道：“崔泠结婚后，你承诺过我，不会再对他有甚么非分之想，以是我才会放心让你和薛氏来往。“
孟巧曼拉住崔滟，“mm别急，外边有人看着呢，也许人还没出去。“
一双滚烫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划过脖颈，一颗接一颗解开乌黑衣领上的金纽，脱下她的黄地凤穿斑纹鸳鸯锦氅衣。
脖颈间的气味越来越烫，铜镜里映出少年眼中熊熊燃烧的缠绵之意，周瑛华终究还是说不下去了，耳根酥麻，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只能屏住气味，悄悄喊了一声：“阿泽……“
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孟巧曼乌黑的牙齿在红唇上留下一道咬痕，“母亲曾经说过，一看到薛氏就感觉心口不舒畅，恨不能把她赶削发门，您甚么时候转了性子，顾恤起薛氏来了？“
崔滟一巴掌抽向小丫头：“谁放走他们的？“
孟巧曼乌黑的脸上沁出一缕仇恨，几近把帕子扯碎，点头道：“不，表哥是有苦处的。“
孟巧曼紧紧攥动手帕，沉默不语。
西宁后宫，含章殿。
小丫头们不敢回嘴，跪在地上，嘤嘤抽泣。
周瑛华坐在镜台前，取下发髻上的一朵堆纱绒花，“我的母族？“
孟巧曼刚走到门口，闻声孟老夫人呼喊，只得转过身来，笑着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