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皇后自是体贴奉侍,陪他入内,随便挑起个话头,将近来太子如何辛苦之事尽皆说给永初帝听。又借阿殷有孕,或许会添个孙子之事,提及太子幼时多么灵巧敬爱,厥后又如何孝敬恭敬,如何诚恳帮手永初帝,适应帝意民气,从不肯违背圣意,将太子的仁善孝敬狠狠夸了一通。
只是,方才金城公主高耸提起傅垚,却不知是为何事?
整夜展转思考,朝堂事毕,永初帝便留了最为信重的中书令常钰、宰相高晟和韩哲前去承乾殿。随后挨个伶仃召见,扣问他们关于太子和定王才德的观点。
韩哲姿势端方,目光安静的望着永初帝,是一贯的清正之态。
两人说得正热烈,就见金城公主走过来,站在阿殷两三步外,“定王妃好兴趣。”
这般错愕疾跑之态,在万寿寺的浴佛节来讲,已然是失礼。
太子庸碌,居于东宫多年却无建立,永初帝不是不晓得。定王威武,虽自幼受挫,却能忠心卫国,才调卓著,永初帝也不是看不见。只是这些年一面为父子之情牵系,一面因对定王模糊顾忌,才会始终偏袒。
永初帝状若偶然的睁眼,打量着皇后,“朕也是听御史奏报,似是跟崔家有甚么牵系,还说平常借着这层干系,跟太子侧妃来往甚多。太子侧妃也算是皇后的表侄女,朕想,皇后或许晓得此中原因。”
待孟皇后巳时驾临,便伴同而入寺内。
阿殷悠然理了理衣袖,随之往皇后的精舍中去。
永初帝终究听到个明白的答复,不由眯了眯眼,俯身盯着韩相,“以是你是感觉,现在的太子,已难当东宫之任?”
她比定王年长两岁,又是皇后嫡出,阿殷不好失礼,只稍稍扯出个笑意,“公主。”
莫非真的是他有过于失德之处?
因为太子的事,初八浴佛节那日,皇后按例驾临万寿寺时,精力便不大好。
父子多年靠近, 永初帝也曾对太子寄予重望, 在贬谪了兵部右侍郎武道以后,数次暗中点拨,等着太子认错, 却没比及任何回馈——太子做事愈发勤奋谨慎,乃至据东宫属官奏报,每晚为国事劳累至深夜, 以期为君分忧。只是父子数次伶仃说话,太子都绝口不提与武道相干的任何事情。
那家臣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禀报公主,驸马他……他……受伤了。”
永初帝日趋绝望, 乃至为太子自发得天衣无缝的坦白而气愤。
但是他们没有,这此中方向,已是昭然若揭。
殿内堕入沉默,韩哲迎着永初帝核阅的目光,面色安静,即便是关乎储君天下的事,也未曾有半点慌乱。
好半天,永初帝才自嘲似的笑了笑,“朕晓得了。”随后,命他退下。
阿殷在孟皇后跟前实在没法凑热烈,此时正跟嘉德公主落在背面,细说这万寿寺的掌故——
永初帝“嗯”了声,阖眼睡觉。
这表白,他这个答复是出自本心,自认公道,问心无愧。
现在天下,能有几个主位?如果他这个主君失德,又能失在那边?永初帝抚心自问,他虽算不上威武明君,对于百姓却颇怀仁善之心,更因世家大族权势过隆逼迫百姓,扛着朝堂上极重的压力,以怀恩侯府姜家开刀,力排众议减少世家权势,非常汲引了些豪门出身的官员。六部诸事比之景兴帝时更得民气,朝臣当中,中书令常钰、高相、韩相、大理寺卿等重臣皆非奸佞之人。先前南北各处受灾时,他也曾命减少本地徭役,命户部赈灾安民。
——有了客岁定王球击代王之事,本日马球场是多么景象,阿殷几近能立时想见。那崔恒攀龙附凤之人,除了长得都雅,几近没甚么本领,对上定王这等弓马纯熟的战神,不亏损才怪。且当年崔忱虽是为救定王而死,倒是因传闻崔恒私行屠城以后而心境欠佳,不似畴前机灵才未能挡开偷袭,算起来崔忱之死,崔恒脱不了干系。定王因皇后和太子而哑忍至今,动手必然极狠极重,那位崔恒今后可否站得起来都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