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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垂垂现出鱼肚白,厅内铜盆中的火苗晃了晃,终至燃烧。外头的军士们盘点结束,这边死伤有四百人之多,匪贼虽有几个逃脱的,绝大多数却被围困在中间,或死或伤。凡是还留有性命的,皆拿麻绳捆成一串。
“日他娘!”
“女人若不想喝药,便该爱惜身子!”女郎中横眉,丢下她去中间开药方,又凶巴巴的转头叮咛,“若不想留后患,这半月必须细心喝药,半碗不落!”
光荣的是阿殷身材矫捷,苗条而柔嫩,此时收势已是不及,阿殷半空中当即折腰向后,同时使力下坠。
弯刀未能划向周纲脖颈,却还是在他胸口留下一道伤口。
厅门口一道玄色的身影疾掠而来,手中执剑,身上的披风鼓起,衬着那英挺身姿,被火光照得仿佛天神。
“混账!”周纲厉声暴喝,顺手抄起中间半尺高的铜狮子便砸畴昔,冲那匪贼发脾气。他本来的平静荡然无存,因为生了双浓眉大眼,暴怒之下瞧着愈发目呲欲裂,抬起大刀就要往外走,“他娘的,老子非得宰了这姓高的混蛋!”
“姓高的向来都按号令行事,这回要么是他也被人耍了,要么就是把我们卖了。”这话音一落,剩下两个立时色变,当即怒声谩骂。这头还没闹清,便有个匪贼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当家的!当家的!上面俄然冲出好些官兵,夺了我们的卡子,看模样想把官兵放出来!”
外头官兵与匪贼厮杀,这铜瓦山阵势险要,多有构造,还需定王坐镇批示,他还是执剑出去,又调了两名侍卫过来看管。喊杀声此起彼伏,冯远道来不及措置伤口便又提剑出去,有人站在高处大喝一声周纲已经伏法,匪贼们的号令便顷刻温馨了很多。
“不碍事。”阿殷尽力报以笑容。
周纲与干瘪老头齐齐变色,拔腿就想往外冲去。
阿殷当然想要早日建功博得定王赏识,却也不会拿这幅身子去换,强忍了半日,此时便再不敢迟延。她抬眼看向定王,那位骑马走在最前面,脊背挺直,长剑在腰,正侧头同魏清说话,想必神采也好不到哪儿去。
熊熊火光下,少女脸颊莹白如玉,却落了点点血迹,清楚的落在定王眼里。
她只觉面前一花,往步队中看时,定王早已不知踪迹。
铜瓦山阵势险要,由山脚攻打实在艰巨非常,如此由内而外的冲破,实在令众匪措手不及。
定王交割了铜瓦山的匪贼后,直到此时,才比及了常荀一行。此次兵分两路,他亲身在铜瓦山压阵批示,南笼沟那边分拨了常荀、高元骁和陶靖三人,这三个都是军伍中的妙手,合力反击,也是大获全胜。
阿殷晓得周纲必定是败了。
错觉一闪即逝,定王挂念阿殷伤势,得空顾及,只是纵身扑向阿殷。
她腰腹处的外衫已被震得破裂,暴露乌黑色的软甲,未见血迹。她的脸颊像是有些惨白,但是眸中唇角皆带着笑意,大略伤得并不重。这会儿她已缓过气来,双手撑着空中坐起家,瞧见腰腹处破裂的衣衫,脸颊泛红,瞧了定王一眼便避开目光。
她若想要飞身立起,必得靠腰腹之力,此时她的腰腹模糊作痛,实在没有这般力量。
他说罢便提枪奔出,周纲脸孔阴沉,“老二那边呢?”
报信的匪贼奔入又奔出,将外头官兵的攻山景象细报。
“有些不适。”阿殷点了点头,“我想告个假先回家去,典军可否行个便利?”
他本来就是凶悍勇武之人,数次被阿殷逼入险境后怒从心起,拼着肋下受了冯远道一剑,却将重刀陡转,斜劈向正飞身袭向他背心的阿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