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头一回怀胎,身边除了蔡高这几个粗男人,别说太医,就连个经世的老嬷嬷都没有。迩来的驰驱劳累确切耗损身子,她听闻是喜脉后便更加谨慎,并不敢当即用老郎中的方剂,叮咛蔡高晚间再将那女郎中请来。
阿殷连日骑马赶路,现在终究安稳下来,虽与定王分开,身边另有父亲和高元骁带些人照看,倒也不怕出岔子。她本身也觉出身子不对劲,怕是水土不平而至,不敢逞强,歇了一宿后起来还是感觉乏累,便叫人去请个郎中过来。
“当真……是喜脉?”阿殷既惊且喜。
*
战马随山路疾转,镇南王却还被铁箭的劲道带得往前疾扑飞出。手中紧握着缰绳想要逃命,哪料脚下踩空,庞大沉重的身躯立时落向绝壁。座下战马长嘶,将镇南王拖着跑了几步,毕竟抵不过下坠的力道,亦随之翻落崖底。
镇南王虽没探到冲破围困入城援救的是何人,却因先前传来的失利战报,猜测是定王亲至。他的两万兵马俱已怠倦,此时连连传来败讯,士气更是降落。乃至连镇南王都有些摆荡——泰州十万雄师几近全军淹没,徐耿战死,徐煜被捉,东襄已不成能再调兵来攻。而在北庭这边,他虽占了人数的些微上风,隋家却胜在城池戍守之利,两边各有胜负,现在算下来,他的雄师折损大半,却也没甚么拿得脱手的战果。
现在定王亲至,兵马固然一定增加多少,却带了一干虎将。
这一晚满心欢乐,想着腹中竟然不知不觉已有了孩子,她却还大着胆量奔驰苦战,又是后怕又是欢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转念又怕熬夜对身材无益,便又强自清心静气,安然入眠。
城表里各自修整。
幸亏城中已无需忧愁。
阿殷含笑答允,重谢送走,叮咛蔡高去抓药。
因而,赶在对方的救兵到来之前,镇南王再次命令让早已怠倦的兵士攻城,持续两个日夜。城墙下鲜血积满,被燃烧的攻城东西化为黑炭寥落各处,那城门被重车撞得摇摇欲坠,却还是跟病笃挣扎,不肯散架。而城墙之上,定王带来的一千急行军几近全数战死,城内本来剩下的残兵也只剩下不敷两成,定王带来的弓箭早已耗尽,能依托的唯有手中充满缺口的战刀,靠着血肉之躯将攻上城墙的敌兵尽数斩杀。
现在经郎中一提,才蓦地想起来——
而如果夺下这坚毅的闾北,将定王和隋彦斩杀,对方群龙无首,他反守为攻,就还能寻到些许转机。
阿殷这才觉出言语有失,便歉然笑道:“是我欢乐过甚了,既然请了老先生过来,必是信得过医术的。只是我比来神思倦怠,不思茶饭,不知是不是另有旁的原因?”
阿殷悬着的心稍放下些,“那就谢过老先生。不过——这喜脉暂的事,还请老先生临时别跟外头那几小我说。”不然蔡高若得知此信,还不得飞速报与定王?虽说现在局势几近能定,然闾北之围未解,那镇南王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毕竟另有变数,她不能再定王身边参战着力,也只好极力不去打搅他。
阿殷闻言,点了点头。
镇南王孔殷中回身瞧见,正光荣彼苍垂怜,忽听背后利箭破空,孔殷入耳着声音往左避开,一支铁箭擦着耳畔吼怒而过。尚将来得及出盗汗,左肩和后腰皆被锋利的铁箭刺入,带血的箭头从腹部透出,带得他往前扑去。
此时的镇南王已如丧家之犬——日夜攻城以后,隋彦重伤力量不支,他也好不到那里去。军心一散,他更是回天乏力,只能长叹一声,丢下营帐粮草,只带着随身铁枪仓促逃命。
镇子不大,蔡高出门没过两炷香的工夫就带了郎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