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晓得他训起人来总没个完, 直用杌子拱他的腰, 往屋里推, “我有谱儿,您说的这,不能够。倒是您,早叮嘱了不必院外甲等我, 如何还是不听?便是门前到草堂, 也不过三五步, 在屋里等着是一样儿的。现在天寒, 冷风里涮过,腿脚又该倒霉索了。幸而还是练把式的, 不然不定多少症候呢。”
苏一瞧她的脸,灯光下明着一半儿,眼神儿却在她爷爷苏太公那一处――两人递了个眼色。她晃了晃眸子应下,内心忖着应是刚才在窗外听到的事。这事儿还含混着,天然要说的。周大娘中意她,总想要她做儿媳,这心机还没了呢。瞧这景象,应是她和苏太公合计好了,前后当说客。
</strong>如果看不到更新 多买几章哦 或者等三个小时 苏一操着极其平常的语气,苏太公却仍从音缝儿里听出了凶恶。他顿下步子,回身叱她胡涂,“王府是留着给我们抄道儿的地界?今儿你运气足,刀口上擦一遭手脚不缺地返来了。凡是有个闪失, 缺了哪一处, 我把自个儿胳膊腿儿撅折了也不能下头见你爹娘去。”
苏一备着话,饭后坐在床边等周大娘,手里缝一灰蓝棉袍。棉花呲出了面料子,白白的一条搭在腿上。她内心揣摩,要绝了周大娘的心机,今后再不提她和周安良的事才好。秀才如何,日子过不成,宰相也是个没用的。
给苏太公和苏一摆下吃的,周大娘就要归去。半脚踏出了门框子,又转头叫一一,“搁阵子我过来,大娘有话跟你说。”
苏家的这份恩典,在周大娘内心打了烙,向来也没健忘过。现在还住着人家的三间房舍,凡是内心有血还热的,也都不能忘了,怕雨地里引雷劈,给人留话把儿,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苏一往他碗里夹腌菜,等着他先出声。不过听他清了下嗓眼儿,就已经开了腔,“如何又跟安良磨牙吵吵?”
出了家门,苏太公去离镰刀湾比来的街集上吃些粥粉油条,饱了去白水河边儿沿河遛步。消了食又练会儿把式,等来了老伴计,柳树下下棋打发时候。这会儿柳树抽了嫩芽儿,白桥嵌在密密织织的柳枝儿间,如笼了一层灰青色团雾。
周大娘把袍子掖在腿上,“我也就直说了,一一你和我们安良的事,是大娘的主张。和你爷爷筹议了,他也同意,就想定下。安良本年二十,你也老迈不小十七了,办了费心。依大娘的意义,最迟不拖过腊月。过了年,开春咱就是一家人。”
周大娘抿声儿,袍子搁在手内心捻了捻,像是豁出去了普通,瞧向苏一,“有些话大娘说出来,你别怪大娘。大了不说,镰刀湾地界上,有几个十七八还未嫁人的女人?到现在,上门向太公来提亲的有几个?一个也没有。因着甚么?一一你不焦急,你爷爷焦急,我是跟着上火。这世道难,没爹没娘的,端庄人家都不想娶。总有那一套事理,怕是没教养的,娶妻得娶贤不是?你又惯是会舞刀弄枪的,人都惧着你。大娘是看着你长大的,晓得你的品性,不高看也不虚捧。嫁给安良,有我给你撑着腰,总比嫁去别处服侍刻薄老婆婆要强很多。受了委曲,转头撑腰的娘家也没有,如何生受?眼下这是你最好的门路,你如何不懂大娘的一片苦心?安良他不肯意,又岂能做主?他不过跟我嘴硬两句,到头来还是听我的。你听大娘的话,别拖成了老女人。到时候,叫你爷爷的脸面往那边摆呢?”
“令媛难买我乐意。”周大娘一面把篮子里的米粥小菜往外拿一面说,“他们没受过一天艰苦,全仗我顶着头上一方天,那里晓得甘苦。一一你也甭跟安良计算,他就那性子,打小你就晓得。话说过了,你当他放屁,管他哪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