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肃不出声儿,苏一从衣衿下摸出她早筹办好的房契,抖撑开拎着送到沈曼柔面前儿,“这是这间宅子的房契,你瞧清楚了。鸠占鹊巢,算犯国法么?”
苏太公还是不大信赖,还要再问,却已到了院子折角上。抬眼望去,正瞧见门前站了十来位咸安王府的侍卫。而那一排红衣侍卫背面,隔了三丈的空位,再后便站了很多嗑瓜子儿看热烈的人。有三两面熟的,却大部分他都熟谙。镰刀湾地界不大,全不熟谙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再走两步您就瞧见了。”苏一扶着他的胳膊腕子,“这事儿我哄你何为?王府是甚么样的处所,便是再给我几颗脑袋,我也不敢自个儿说这大话来。”
开门的却不是周大娘,而是沈曼柔陪嫁带过来的两个仆人。这两人是个壮汉,比身形健硕的韩肃还高些。他们透过门缝儿瞧见是苏太公,自叱骂了一声,“小老儿快滚,扰了我家主子清净,有你好受!”
沈曼柔当这是笑话了,她自个儿便先笑了一下,开口说:“大人谈笑了,我们一没犯国法二没欺小凌弱,却不知,大人替天行的甚么道?”
沈曼柔那厢也拧死了眉,冲韩肃,“这就是你们王府的做派?莫说我还是太守家的三蜜斯,便是平常老百姓,也不该受你们这般凌辱。你说屋子是你们的便是你们的,事理安在?若这屋子真是你们的,也该到衙门里说理!你们这会儿是打家劫舍!损的是你王府的申明!”
到底她沉稳些,细想一二,拉了周放心离了那刀口儿,本身到韩肃面前儿,端着两条膀子在身前,手悄悄掖在小腹那处,“不知大人上门,又是这番阵仗,有甚么要紧的事?”
这头是磕不下去了,苏太公顾念起今儿要与周家死磕的事儿,便暂收起了那般受宠若惊又寒微的形状,转了身儿去院门上拍门,嘴上叫得是,“周家媳妇儿开门,我与你说理来了!”
苏一回声儿,扶了苏太公直直到韩肃面前儿。韩肃见着苏太公要见礼,忙伸手虚扶了一下,道:“不敢当,我们是听王爷的叮咛过来的。今儿听太公和苏女人的调派,不能受太公的礼数。你们瞧瞧,时候也不早了,拍门叫人罢。”
房契一亮出来,周安良和周放心先愣了一下,而后微微慌措起来,眉眼熟乱。这是没想到的,原当契子是不见了,却不知在苏一身上。那沈曼柔也是一愣,伸了手要拿畴昔细看。倒是指尖还未碰到契子,苏一已经收了归去。她将契子叠得方整,往衣衿下塞,“今儿我们是来要屋子的,你们见机的话,也不该再辩白下去。”
韩肃收了刀返来,往刀鞘里插,声色沉沉道:“来替天行道。”
韩肃抬手到脑侧,动了动手指。侍卫们得令,纷繁闯进院门,散开直奔三面屋子而去。周放心这会儿先慌了,急乎乎叫嫂子,“不能由着他们搬呀!”
苏一转了头去瞧,只见咸安王爷坐着黑漆金顶葱花辇远远地来了。那辇刚正而广大,足要了十六个脚夫来抬。四角儿的柱子上收束着螭纹素幔,随风悠悠曳着下角儿。厥后又是侍卫小厮无数,长长一行步队。再细了眼瞧,葱花辇旁侧随行的,是渭州的彼苍大老爷太守沈大人。
她今后退了一步,对韩肃说:“韩总管,劳烦您脱手,将他们都撵出来。要另算的账,待会儿与他们渐渐算。”
韩肃带侍卫在苏家门口排一溜儿站着,颜面严肃。他因总管的职位,站在前头,形状上要松闲几分,却也是挺直了腰身儿,右手虎口压着弯刀。大红缎绣过肩麒麟纹麒麟服色彩鲜正,袍摆颠末拨动偶尔翻震两下。
苏一盯着她的脸儿,待她自个儿瞧见外头王府侍卫变了色彩起,才开口道:“有一个算一个,你把屋里的人都叫出来罢。今儿我们把话说个清楚明白,这屋子是谁的,有些人到底能住不能住。你这会儿能笑着请我出来用饭,我却不能不要脸面地真出来吃你家那点糟米水。人要脸树要皮,您也该明白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