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书房里各处狼籍,只要叔侄两人晓得的对话,一段深藏不露的情缘,叔父的希冀与幸运,少年口无遮拦的宣言……终究全都成了镜花水月。
但是这群勋贵后辈毕竟幼年,善心众多,家中又很有权势,没吃过亏,是以没踌躇多久就决定脱手互助。易思明是个懂事的,拦了几次没拦住,只好把乞助的目光投向傅深。傅深想起他二叔千里迢迢地赶返来为金云峰讨情,金家的婢女又刚好撞在他手上,莫非是冥冥当中这孩子该有一条活路?思来想去,毕竟让步,叮咛随行下人道:“带她回山庄,换身衣服,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母亲送来奉侍的丫头。多的不要说,去吧。”
傅廷信几句话摆平了秦氏,放言让傅深放心大胆地出去玩。他一返来傅深反而不舍得走了。傅廷信膝下没有后代,傅深从小在他跟前长大,文武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对他比亲爹还亲。
傅深:“这跟金云峰有甚么干系?”
她扑通跪倒在傅深马前,声泪俱下:“求公子救我!”
这话结果杰出,立即有人把胸脯拍的山响:“傅兄弟说的是那里话!如何能让你单独担责,若除了事,算我一份!”
那女子被他盯着,后背竟起了一层盗汗,吓的浑身发软,被傅深轻而易举地挑开了手中的承担皮,暴露里头锦缎的襁褓来。
那女子抖的像只胆怯的兔子,迟疑半晌,终究颤声道:“奴婢采月,是、是京中金侍郎家的婢女,怀中所抱的,是我家小仆人……”
傅深已经明白过来了:“中书侍郎金云峰。你是带着孩子擅自逃出来的。”
傅深目力极好,远远一望,便认出了那黑底银绣的官服——
“等等!”
他立即出声叫停,可惜晚了,易思明箭已离弦,傅深禁止不及,连瞄都没瞄,抬手就是一箭,箭身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似直线的轨迹,“叮”地一声将易思明的羽箭打偏数尺!
别业仆人过世后,厥先人贪赃开罪,抄没产业,“幽兰别业”也在查封之列,被充了公。厥后先帝将这到处所赐给了前代颖国公傅坚。而后代代相传,成了傅家的一处私产。
“我?”傅深道,“我就……随便看看。”
傅深走近几步,用长弓挑起女子下颌,冷冷隧道:“放手。”
惨了一会儿,他又心宽地自我开解:“算了,老练就老练吧,这不是另有我和大哥么。”
傅廷信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朝中有事。”
“二叔,”傅深没正形地坐在傅廷信书房的桌子上,闲逛着两条腿,“秋冬恰是边防紧急的时候,你如何俄然返来了?”
傅深:“……”
易思明先是惊诧,正要发作,俄然闻声傅深断喝:“谁在那里?出来!”
傅深被他打的一个前倾,委曲地摸着后脑勺:“我本来就是把它当个传闻随便听的!金云峰是因为被牵进了江浙舟师批示韩元同谋反案才开罪的,他毕竟是中书侍郎,位同宰相,与韩元同一个在外头,一个在朝中,里应外合,万事大吉……”
“幽兰别业”是桓仁县宝岩山上的一处名胜,原主是前代一名风雅文士,此人官至宰相,致仕后在京郊购置了这座山庄养老。因他平生酷好兰花,在园中遍植各色珍奇兰花,以是给这山庄取名“幽兰别业”。
妈的,这打脸来的也太快了!
傅深:“皇上明面上措置韩元同谋反案,实际上是想收回安王的封地,还借机敲打了东南海军。因为,分离在外的藩王和驻守边陲的将领……这是他的两大亲信之患。”
那女子闻言浑身一抖,不答话,死死埋着头,只把手中承担抱的更紧。
傅廷信干脆把箱笼扔下不管了,跟傅深一样没正形地坐上书案,低声问:“你对这事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