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曾经跟你说过，你我二人的身份，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是云泥之别。”
傅廷信精疲力竭地闭上眼，喉间哽咽终究难以自抑，一注热泪滚滚而落――
二人对峙好久，严宵寒终究将一手从背后伸出，摊开掌心，暴露里头光滑津润的羊脂白玉佩，镂空圆雕两朵凌霄花，那玉佩上头穿的络子已疏松了，光彩也陈腐暗淡，一看就是随身常佩之物。
和玉一样碎了满地的，大抵是满腔毫无保存的信赖，和一颗尚且幼年懵懂的至心吧。
一时意气上头，他感觉本身应当提刀冲回城里宰了严宵寒；一时降落低沉，他只想找个僻静处所痛饮千盅，记念至心喂了狗。可这些动机在他脑海中浮光掠影，转眼即逝，当他终究停下来的那一刻，傅深却甚么也不想干了。
“写的是，‘俯仰无愧’。”
恍忽间，他面前闪现出一个身影，脊背不算刻薄，却格外矗立，在他面前半蹲着，表示他上来。
这条巷子长的像没有绝顶，他晓得有人在背后目送，因而极力挺直脊背。可越是生硬，那些痛苦便更加显得无所遁形。
他说完这话，回过甚朝巷外走去。
窗外天气已黑，他竟不知不觉睡过了一个下午。傅廷信正站在他床边，神采稍显蕉萃，见他醒了，体贴肠问：“如何不脱衣服就睡，刚才做恶梦了吧？”
喊完这话，他蓦地一激灵，醒转过来。
傅深也想断交地一走了之，可他每走一步，扎在内心的刀子就仿佛被人往外拔/出一分，鲜血和痛苦落空了禁止，从再也盛不下的伤口中喷薄而出。
“严、宵、寒。”
“他……写了甚么？”
傅深本来想说拿的越远越好，可话到嘴边，又怕这把弓箭被别人拿去糟蹋，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终究还是糟心肠认了：“收……算了，收到我院里吧。”
本不该此时呈现在此地的两小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傅深咬牙道：“明天用心提示我朝廷严查逃犯，本日派人尾随我，寻到这里，待我走后，再将人一网打尽。如此一来，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抓到了犯人。而我被蒙在鼓里，不管如何也思疑不到你头上。
幸亏他们了解不久，来往不密，只要那一件东西与姓严的有关。弓匣被搬出去后，傅深终究不那么堵得慌了，抬头一到，平摊在了床上。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最伤神，傅深不知如何，迷含混糊地睡着了。梦里他又回到了宝岩山的断崖上，此次没有野猪，只要一个杀千刀的严宵寒单手吊在绝壁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傅深如坠冰窟，乃至得咬着牙攥紧拳头才时令制住本身不颤抖。潜认识在瞥见那小我的顷刻已经全然了然，可脑筋却像是反应不过来一样，混浑沌沌，恍惚不清，他只能叫出严宵寒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啪嚓一声脆响，碎片飞溅。
“烂泥堆里也分三六九等，我虽弥足深陷，也想在烂泥当中挣出一条活路。”
“你为甚么要骗我？”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好生收着，别碰水，别让虫蛀了。”
小厮问：“是收到公中库房，还是收在少爷院里呢？”
铁石心肠的飞龙卫终究撕下了纹丝不动的假面，平生第一次将他的野心与欲/望露于人前，理直气壮，看上去竟然比君子君子还开阔。
严宵寒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拱手道：“为捕获逃犯，方出此下策。无法之举，傅公子勿怪。”
他再也不肯多看一眼，像是把统统都抛在了身后。严宵寒盯着满地碎片，仿佛瞥见了傅深一转头时泛红的眼圈。
“真动人。可惜我并没有这么想过，”他轻声道，“严大人，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吗？没人逼你，是你自甘沉湎，非要在烂泥里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