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的一顷刻,他的心脏俄然莫名地错跳一拍。镇静,但是稳定,反而有种拨云见日的豁然朗阔。
他掀帘子时带出一阵小风,吹的纸页翻动,傅深本来不想偷看,架不住眼力实在太好,一眼瞄到白纸上一行工致的小楷。
说完,他将碗底残酒一饮而尽,纵马拜别。
傅深刚回京时,严宵寒还一口一个“奸佞”自称,还是被天下文人丁诛笔伐的朝廷鹰犬,而时过境迁,暴风骤雨以后,时令易变,忠骨易折,他倒是为数未几的、仍然站的笔挺的人。
傅深一肚子蜜语甘言没来得及发挥,都被他堵成了含混不清的纤细哭泣。酷寒冬夜里,两人却越滚越热,直到严宵寒感受再这么厮磨下去要压不住火,才堪堪松开他。傅深额头见汗,气味粗重地笑了一声:“不是我说,夫人,你有点过于气血方刚了……”
“嗯?”严宵寒正在洗手,扭头问:“要甚么?”
傅深微怔,随即垂下视线,仿佛是叹了口气,又仿佛是笑了。
他最不肯意看傅深上疆场,但是不成否定,这实在也是最令贰心折的模样。
一年一度的除夕夜,即使世道艰巨,北方各处冷落,城中仍不时有零散鞭炮声响起。对于大部分汉人来讲,日子再不好过,年老是要过的。
腊月里的冗长冬夜,竟也能像春宵一样倏忽飞逝。
烈酒入喉,烧沸了满身血液。其别人各自回军中,只要严宵寒稍慢一步,傅深仿佛看出了他的筹算,挑眉笑道:“另有甚么话要伶仃跟我说吗?”
“冬烘误国呐, ”傅深不如何至心肠感慨了一句, 伸长脖子看向桌面,“大早晨的写甚么呢?”
严宵寒看他一脸没过过生日的茫然样,好笑又心伤,没忍停止痒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前年你在北燕,客岁又分家南北,本年好轻易赶上了。我现在也没甚么能送你的,给你煮了一碗寿面,技术欠佳,侯爷赏光尝尝?”
现在光合围原州的就有北燕、天复、江南、襄州四支雄师,再往东,另有淮南、荆楚、随州三地节度使陈兵相州。除了江南军和天复军名义上归属江南朝廷,其他节度使和处所将领早在新朝建立之前就纷繁“自主自保”。现在豪杰造时势, 谁拳头硬谁说话, 江南的各位大人们喊的再欢, 不如傅深一声令下管用。
傅深凑过来,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不干甚么,跟我夫人亲热一下,不可么?”
傅深:“要你。”
众将立时收起了嬉笑之色,神采凛然。
城外,乌黑天幕之下,则是布阵森严、杀意凛然的万千铁骑。
脚还式微地,就闻声门口传来脚步声。严宵寒闪身进门,把手中冒着热气的大碗放在桌上,用烫红的手指去捏傅深的耳垂,一边道:“醒的真早,还筹算返来再叫你。”
如果如许还要媾和,他们这些在火线浴血的将士,那些至死仍南望王师的百姓, 都算是甚么呢?
严宵寒走到桌前,提笔在奏表上写了几个字, 不紧不慢隧道:“的确,箭已在弦上, 金陵就是吵破天, 也不能把压境的雄师撤回。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南边朝廷说了不算, 不消理他们。”
“怪谁?”严宵寒把他的手拉进被子里,叹道:“我的侯爷,您可快点把都城打下来吧,好让我回家为所欲为。再这么管杀不管埋,我真的要忍不住残害忠良了。”
又一阵响动,严宵寒从外头返来了。傅深裹在被体暖和的热烘烘的被子里,舒畅的叹了口气,开口唤道:“梦归。”
事到现在,谁还敢说他是个只会巴结上意、残害忠良的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