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微垂下眼,看着娘手中的馒头,看着娘曾经光滑细润现在却满是粗糙裂缝的手,再看看娘低垂的鬓发,不知何时,乌发青丝换了鬓已星星,那一点斑白,刺痛了她的眼。
随即她缓缓转头,盯着凤皓。
桌上的碗筷一阵震惊,叮叮铛铛乱响,手按在桌面上的凤夫人竖眉凝目,顷刻间目光如电煞气逼人,模糊便是当年叱咤风云女帅风采。
凤知微盯着阿谁馒头――这是今早的早餐,三小我分两个馒头,娘碰都没碰,只喝那隔夜的菜汤,现在,这只贵重的馒头,被弟弟浮滑的手砸出,沾满灰尘。
“别!”凤皓神采大变,瞋目瞪她,“你还是我姐姐不是?送我去那火坑?你这暴虐女人,本身活不长,还想捎带上我……”
“皓儿,急甚么,谨慎咬着舌头。”凤夫人当即慈爱的伸手去抚那孩子的发,“冷了吗?我给你拿去热热?”
只是母亲的宠嬖,让他一贯有恃无恐,他退后一步,分开凤知微身周范围,才昂开端,不屑的从鼻中冷哼一声。
“啪!”
“人称火凤女帅的秋明缨……”她俄然站起来,撑着桌子,将一张娇花堆雪般的脸对上凤夫人的脸,眼眸直直看进她眼底,“死了,已经死了。”
凤知微语气是一贯的温温轻柔,眼睛里仿佛还蕴着笑意,她天生就是氤氲昏黄的眼波,如何看人都不带霸气,凤夫人刚才惊鸿一现的凌厉凛冽,在她身上,寻不见。
“皓儿!”
“捡起来。”
数十年星霜换,再回顾红颜改,昔日夭矫绝艳的一代女杰,传闻中性烈如火的女帅,早已泯没在故纸当中,徒留那表面素净,在诸般远去的传说中孤傲回望。
她香喷喷的用饭,头也不抬,凤知微斜着眼睛瞟她,曼声道:“是啊,没甚么不对,凤夫人向来都是如许的,至于甚么将门虎女,天生帅才,十岁随父出征,十二岁亲手杀人,十四岁疆场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率三万赤膊儿郎迎战敌军,杀得人头滚滚血舞黄沙,一战成名天下钦慕,人称火凤……”
本技艺里的馒头,也铁普通的硬,如何不说拿去热?
凤知微垂眼看看本技艺中的硬馒头――拿去热热?说得真轻巧,厨房里现在正忙得热火朝天,有这工夫给你热馒头?
“这话真希奇。”凤知微放下馒头,笑吟吟看凤夫人,“不晓得的人闻声了,只怕还真觉得我家凤夫人,是个温良贤淑,不闻国事一心教子的妇道人家。”
凤皓被那一声厉喝惊住,悻悻开口,凤夫人直直看着他,又看看凤知微,凤知微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唇角却微微弯起。
“这么冷如何吃?”凤皓咬一口,皱眉,手一撒便将馒头扔了出去,梆硬的馒头砸在地下铿然有声,“不吃了!”
凤知微却只浅笑,不动。
“不就是个馒头吗?”凤夫人一笑,仓促走到墙角拣起那馒头,细心的吹了吹,拢在手中,“我去让厨房热一热。”
倒是瞋目凝睇她的凤夫人,怔怔看着她的脸,俄然叹了口气,伸指一按,桌上扭转着的碗筷立即齐齐静止,一点溅出的汤水泼在凤夫人手指上,凤夫人可惜的想去吮,一昂首对上凤知微的目光,立即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凤皓却缩了缩,不知怎的,每次姐姐带着笑意如许和他说话,他便没出处的心底发寒,那双明丽鲜妍的剪水双瞳里,仿佛另有一些平凡人看不见的东西,束缚得贰心中发紧。
“我去吧。”半晌凤知微感喟一声,接过了凤夫人手中的馒头――厨房那些人爬高踩低,势利得很,她不想瞥见娘低声下气求人,再被言语的刀锋刺伤。
余震未歇,那只破了半边口的白菜碗一斜,汤水直直泼向凤知微,凤知微低头看着,噙一抹浅笑,还是不挪身子,连睫毛都没有动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