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阮凌锡耳中,让他多了一分对煜煊的怜悯。若说他为娈童是欺侮,与煜煊女儿身难懂、背负天下骂名比拟,却算不得甚么了。阮凌锡的白衣袖袍拂过殿前石阶,感染了灰尘。他走到煜煊身侧,指尖轻挑了几下琴弦,幽转的琴声传出。他看向煜煊,淡淡道:“皇上心中苦闷时,挑逗琴弦或答应浇愁绪。”
俞伯牙摔琴是苦于人间再也寻觅不到钟子期那样的知音,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不与谈。本身与她,不过是同命相怜、同为棋子,而本身在她的眼中,倒是野心勃勃的阮家人。瑶琴零断,便是二人无缘分罢了。
眼下恰是傍晚时,云霞瑰丽,层叠舒卷。窗棂处的轻纱幕帘垂着,粉饰了水精帘。一道道旖旎的霞光从轻纱漏出,淡淡倾洒在煜煊的深绛色袍子上。她清秀面庞紧皱着,似花甲白叟般颓废。
阮凌锡的手指在琴上随便挑逗几下,醉人乐律逸出,他似偶然道:“皇上乃我大魏国国君,又为何日日紧蹙着眉眼?”
薛佩堂跪爬到阮凌锡跟前挡住二人四目相对的眸光,煜煊收回眸光,对着二人虚伸了一动手,“平身罢!”她翻手束在身后,朝美人树下的圆石案走去。
注:1、玉轸:琴上的玉制弦柱。
阮凌锡按住了琴弦,殿庭中只要风声飒飒,他看向煜煊,偶然含笑道:“皇上如此勤于政事,我父亲日日劳累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煜煊还是紧皱面庞呆看着萧渃拜别的身影,白袍隐于明黄帷幔处,她不解他话语何意。
煜煊面庞一窘,仓猝辩白道:“朕并不是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阮凌锡看着她粉嫩的面庞飞出窘态的红晕,轻笑道:“鄙人并未妄言过皇上是荒淫昏君。”
赵忠的净鞭在宫门处甩了两下,他立起家子把煜煊的话反复了一遍与络尘听。络尘进前一步,守在宫门前的御前侍卫当即拔出了腰间长剑,兵器寒光摄人。络尘眸带痛恨的看了姽婳宫殿庭中立在煜煊身侧的阮凌锡一眼,悻悻的回身拜别。
煜煊踌躇间,殿门外有人轻唤“皇上”,她看了赵忠一眼。赵忠当即小跑到宫门口,又小跑着返来禀告:“回皇上,络尘公子在外求见。”
煜煊清秀面庞上的愁绪散去,她娇小嫣红的唇瓣弯起,“你笑起来温暖堪比春日,为何要日日冰冷着面庞?”
萧渃听得窗棂外的莺燕啼鸣,也记起了十年前春日里,墨肃鼓动煜煊爬上勤政殿外青梅树上捉雏莺。煜煊从树上跌落惊吓了勤政殿的数十宫人,幸亏墨肃抱住了她。虽煜煊毫发无损,仓促赶来的阮太后还是把二人怒斥了一通,二人便偷偷逃到了宫外,是墨凡变更了虎帐数百兵马才把二人寻回。
赵忠见煜煊面上有些踌躇之色,晓得煜煊心机定是想学,又不想旁人看到。他挥手令殿庭中的宫女与寺人皆到宫门外候着,临走前拉走了一脸不甘心的薛佩堂。
2、金徽:琴上系琴弦之绳。
阮凌锡神采冰冷起来,“那皇上本日来这姽婳宫所为何事?”
煜煊仰首看向阮凌锡,还是强势回道:“玩语!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有甚么可忧愁的!”
萧渃的医药匣子呈现在煜煊眸前,她眸中尽是水光,萧渃膜拜的身躯倒影在她珠泪中碎裂千瓣。
煜煊任由萧渃包扎着本身的双手,窗外莺燕在青梅树上委宛啼鸣。她记起了小时与墨肃、萧渃一起读书、玩耍的场景,喃喃道:“朕记得,墨肃在的时候,常常朕被母后惩罚,他便会偷偷带朕出宫。十年了,自墨肃走后,除了祭天出巡以外,朕再未见过帝都是何样貌!这天下事朕的,却握在别人手中,朕不得一见!”
风吹花完工雨,煜煊深绛色的衣袍上贴服了几瓣花片,她呆立在阮凌锡身侧,待他一曲奏完,她却久久不能还神。这不染一丝世俗纷争的表情,她已好久未曾有过。阮凌锡伸手摘去她发束上花片,从煜煊的样态可看出她听出了他方才琴音之境。阮凌锡面庞的冰冷散去了很多,“若皇上想学琴,鄙人可略指导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