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煊瘫坐在汉白玉桌椅下,手掌被碎片划伤,血侵染在她深绛色的衣袍上浑然一处。她自嘲的笑着,阮凌锡是阮重的二公子,如何会不晓得她的女儿身份,她却笨拙到各式粉饰。他又岂会不知她并非荒淫无道,而是一个笨拙至极的天子。在他们阮家人眼中,她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随便玩弄于手掌间的笨拙棋子。
风吹花完工雨,煜煊深绛色的衣袍上贴服了几瓣花片,她呆立在阮凌锡身侧,待他一曲奏完,她却久久不能还神。这不染一丝世俗纷争的表情,她已好久未曾有过。阮凌锡伸手摘去她发束上花片,从煜煊的样态可看出她听出了他方才琴音之境。阮凌锡面庞的冰冷散去了很多,“若皇上想学琴,鄙人可略指导一二。”
煜煊轻拍了一下胸脯,抵赖道:“朕是皇上么!那么多国事要烦恼,定是日理万机,怎比得你们有这操琴吟诗的闲暇光阴!”
眼下恰是傍晚时,云霞瑰丽,层叠舒卷。窗棂处的轻纱幕帘垂着,粉饰了水精帘。一道道旖旎的霞光从轻纱漏出,淡淡倾洒在煜煊的深绛色袍子上。她清秀面庞紧皱着,似花甲白叟般颓废。
煜煊任由萧渃包扎着本身的双手,窗外莺燕在青梅树上委宛啼鸣。她记起了小时与墨肃、萧渃一起读书、玩耍的场景,喃喃道:“朕记得,墨肃在的时候,常常朕被母后惩罚,他便会偷偷带朕出宫。十年了,自墨肃走后,除了祭天出巡以外,朕再未见过帝都是何样貌!这天下事朕的,却握在别人手中,朕不得一见!”
煜煊心境从琴音中安静后,仿佛记不起方才所烦心之事。可阮太后从不准她感染这些女子、伶人的技艺,恐旁人看破她的身份。
注:1、玉轸:琴上的玉制弦柱。
萧渃的医药匣子呈现在煜煊眸前,她眸中尽是水光,萧渃膜拜的身躯倒影在她珠泪中碎裂千瓣。
阮凌锡神采冰冷起来,“那皇上本日来这姽婳宫所为何事?”
他一语完,煜煊马上一掌拍在了石案上,她冷起面庞道:“阮大司徒只是辅政,朕才是大魏国的天子!不要忘了,你阮凌锡是朕的娈童,若再敢议朝政之事,朕便杀了你!”她气急起家、掀翻琴案,拂袖而去。
李奶娘怒瞪了他一眼,掀帘进了寝殿内,殿内到处都是碎片,毫无落脚之地。
薛佩堂跪爬到阮凌锡跟前挡住二人四目相对的眸光,煜煊收回眸光,对着二人虚伸了一动手,“平身罢!”她翻手束在身后,朝美人树下的圆石案走去。
煜煊面庞一窘,仓猝辩白道:“朕并不是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阮凌锡看着她粉嫩的面庞飞出窘态的红晕,轻笑道:“鄙人并未妄言过皇上是荒淫昏君。”
他温润似玉的面庞带些难堪,墨肃因是墨凡之子,皇城中的侍卫皆谦逊三分。而他,只是一个受制于人的太病院院首。萧渃思忖好久,回顾望了一眼寝殿帷幔处,然后抬高声音对煜煊道:“明日皇高低朝后,微臣前来替皇上诊脉!”
萧渃听得窗棂外的莺燕啼鸣,也记起了十年前春日里,墨肃鼓动煜煊爬上勤政殿外青梅树上捉雏莺。煜煊从树上跌落惊吓了勤政殿的数十宫人,幸亏墨肃抱住了她。虽煜煊毫发无损,仓促赶来的阮太后还是把二人怒斥了一通,二人便偷偷逃到了宫外,是墨凡变更了虎帐数百兵马才把二人寻回。
俞伯牙摔琴是苦于人间再也寻觅不到钟子期那样的知音,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不与谈。本身与她,不过是同命相怜、同为棋子,而本身在她的眼中,倒是野心勃勃的阮家人。瑶琴零断,便是二人无缘分罢了。
阮凌锡心疼的看着薛佩堂怀中的琴,他本该气恼煜煊,却没法同她活力,方才是本身讲错了,戳到了她的伤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