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很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何晏之,好久,笑了笑,道:“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语。不过,我确切是因为此事而深感心灰意冷,不幸我那夫人又芳华早逝,若不是因为还要照顾年幼的女儿,我早便想削发皈依佛门,今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的目光落在悄悄躺着的江明珠身上,“现在,我独一的牵挂,便也只要小女明珠了。”他又叹了口气,持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一向留意江望的动静,他投奔归雁山庄,又凭借于大院君在江湖上的虎伥,实在是叫我忧心忡忡。皇室的纷争本就不免殃及无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怕是避之唯恐不及。我一起循着我那兄弟而来,又脱手救了他,只但愿他能够迷途知返,而他恰好是执迷不悟。”
江寻手捻须髯,沉吟道:“田守义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如果不死,我也毫不会轻饶了他。”江寻的眸中有些许煞气,“我江寻固然是庸碌之辈,武功也罢,医术也罢,都不能光大冷月山庄,有愧于先人。但只要一息尚存,决不能叫明珠遭到伤害。”他看着何晏之,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你杀了田守义,鄙民气中甚为感激。只是,现在你已是陈州城浑家尽皆知的通缉要犯,只怕是凶多吉少,当务之急,只要速速分开陈州,方为上上之策。”
何晏之略有些游移,上高低下细心打量着面前的青衣人,内心却尽力回想着两月前在衙前镇偶遇的父女俩,可惜当时的景象实在是过分于恍惚,影影绰绰记不太逼真。但是,眼下的景象已容不得何晏之再做多想,江寻催促着他快走,两人背着江明珠折了归去,约莫走了几百步,只见林中停着一辆四轮马车,车夫倒是一身戎装,清楚是个兵士。
马车垂垂停了下来。赶车的兵士挑开车帘,何晏之侧身向外望去,只见几步以外是一处清幽的院落,在夜幕当中闪动着零散的灯火。“此处便是留庄,是西谷大人的别苑,四周都是骁骑营的人马,安然得很。”江寻转头对何晏之道,“小兄弟,现在危急四伏。我本想劝你速速分开陈州,但现在追兵正紧,你不如在此先避一避风头,待到内里风声过了,再走不迟。通判大人也恰是此意。”
江寻见何晏之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道:“小兄弟固然放心,皇宗子的伤,我治得好。”
何晏之道:“前辈,明珠女人中了田衙内的迷药,我临时点了她的昏睡穴,不知可有大碍?”
江寻点了点头:“那种草药名叫紫山云雾,遇火生烟,烟雾环绕,可半日不散,且有浓烈的气味,固然没有毒,却能叫人呼吸不畅,乃是我们冷月山庄独占的名药。实在,当时林子里的那两个老前辈也略知一二,约莫他们顾念着先人的旧情,遂放了我兄弟一条活路罢。”
何晏之不由得笑了笑:“前辈与你那兄弟江不足,脾气倒是截然分歧。”
何晏之呆呆地听着,暗自心惊:西谷连骈如何会晓得杨琼受了伤?莫非杨琼昨日单独分开堆栈,便是去见西谷连骈么?何晏之又想起在青莲戏苑中,田守义曾大言不惭地谈及西谷连骈和杨琼之间的“旧情”,莫非说那田衙内所言,竟然是真的?
江寻的神采凝重了起来,好久,长叹了一声:“江望误入歧途,多数也是因为我未尽到兄长的任务。可惜他越陷越深,只怕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也。”
何晏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感觉哭笑不得。听江寻话中之意,仿佛同皇家有莫大的过节,这江寻、江望两兄弟脾气固然差异,但行事都是一根筋,公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