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南图放动手中的狼毫,看了一眼女儿,道:“皇儿来得恰好。皇儿来看看父君作的这幅画如何啊?”
康乾殿的门被缓缓翻开,杨小巧一身翠绿色的宫装,如同雨后的新荷,身上珠环翠绕,熠熠生色。宫人们分开摆布两列,屈膝施礼。杨小巧微微点头,问道:“父君可还在小憩?”
杨小巧颔了点头,提起本身的裙裾,徐行朝后堂走去。她神采很有些凝重,头上的金步摇跟着她的脚步摆布摇摆着,那凤凰嘴里衔着的明珠在斜斜照入室内的阳光之下泛着班驳的莹光,洒落在她的脸侧,将她的五官勾画出美好的表面。
带头的宫人答道:“大院君殿下正在书房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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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巧低低道了一声“是”,随之从怀里拿出一卷薄薄的信札,低声道,“父君,这是怀远侯田蒙的密信。”
杨小巧敛容道:“父君放心,此事儿臣定会弄个明白。”
刘南图将锦帛小像与那张画影图形并排放在一起,又从案上取来灯烛,秉烛细看,他的眉头深锁,锦帛上的小像与画影图形中的少女的确普通无二,只是通缉布告上凶犯的面貌更年青新鲜一些,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中也透着一丝豪气。
刘南图的神采突然庄严起来:“田蒙这几年的态度非常含混,若能获得他的支撑,对我们大大无益。只是此人几次无常,过河便要拆桥,还须谨慎为之。”
杨小巧微蹙着眉,沉吟道:“母上明则放权,实则到处钳制于儿臣,现在连见父君都不甚自在……”她看着刘南图,“父君,我们不成坐以待毙啊。”
转过几个偏殿,杨小巧在宫人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康乾殿的内书房。寺人小跑着进内去禀告,不一会儿便出来将杨小巧迎了出来。刘南图正端坐在案前悠然挥毫,杨小巧快步走近,笑着屈膝施礼道:“父君本日好兴趣。”
康乾殿中空空荡荡的,刘南图感觉本身的心亦是空空荡荡的。他捂住本身的胸口,盗汗涔涔而下,嗓子里收回一声困兽般的悲鸣,喃喃唤道:“芷君……”
刘南图想到那少女的眉眼,便放下烛台,伸手去取案边挂着的小铜镜。谁知那烛台被他的袖口一带,便倒在了桌上,刹时点着了那片锦帛。刘南图心慌意乱,徒手按住那帛片,终究止了火焰,手心却烫了一片通红,而那张小像也已经被烧掉了大半,只剩下半个残破的影子。
杨小巧含笑道:“好一幅‘春江水暖鸭先知’。”她说着又走近了一步,刘南图会心一笑,便抬手屏退了世人,问道:“出了甚么急事?”他面色微微一沉,“我已经警告你多次,若无甚要紧之事莫要频繁来康乾殿。”他抬高了声音,“现在耳目浩繁,莫要让你母上生疑。”
杨小巧道:“田蒙在信中说,他的独子前几日被人所杀,凶手是一男一女,却被西谷连骈藏匿。他思疑,西谷连骈亦是受人教唆,而幕后主使便是杨琼。”杨小巧沉声道,“父君,杨琼能够就在陈州。”
刘南图淡淡道:“小巧,莫逞意气之勇。你老是把后果结果看得过分简朴,非此即彼,非彼即此,此乃王者大忌!”他微眯了眼,缓声道,“田家与我们刘氏的恩仇由来已久。想当年察合台旧部被武侯刘向天屠尽三千甲士,拒于千里以外,田氏之祖亦被武侯之女刘心雨斩杀于宣城。察合台部固然投了诚,但心中对我们刘氏一族的痛恨只怕未曾消减,现在固然远隔数代,但田蒙的心机,我们仍然不成不防。他已数次与我们联手,又数次背信弃义,小巧,他不过是想借我们的手撤除西谷连骈,借刀杀人才是他的目标。”
刘南图缓声道:“那你要如何?”他的目光透着凛然森意,“小不忍,则乱大谋。小巧,现在船到江心,更须谨言慎行,莫要叫人抓住了把柄。”他冷声道,“若没有甚么要紧事,你先回府吧。”他看了一眼杨小巧,“你倒不如多去你皇祖母那边逛逛,也让你母上晓得你的一片孝心。”